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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1 / 2)

 这些对他都不过是框框条条,

我们上学时就早已知晓——

谁落后就见鬼去吧,嗬!

——·H·克劳《无题》(849)

现在,让我们跳过二十个月。那是一八六九年早春二月的一个晴朗日子。在这期间,格拉斯通终于住进了唐宁街十号。约翰·米尔的著作《妇女的隶属性》即将问世,格顿学院即将诞生。泰晤士河仍象往昔那样,因一片混浊而声名狼藉。不过,天空倒是一片瓦蓝,抬头望去,你会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意大利的佛罗伦萨。

俯视大地,你会看到,沿切尔西河河堤,地上尚有积雪的痕迹。不过在阳光之下,你也可以看到春天悄悄来临的征兆。我想……我敢肯定,那个我本可以说是推着儿车的**(但是不能这样写,因为儿车又过了十年才出现)从来没听说过希腊诗人卡图勒斯,也从来没有怎么想过失恋是种什么味道。即使她在恋爱中曾有过什么不幸,恐怕也不会过多地去思虑。但是她却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不管怎么说吧,她刚刚离开了家(家就在西面一英里外),全身裹得紧紧的,肚子象是从地底下萌发出来的一个球茎。同样明显的是,她虽然尽力把自己打扮得干净利落,可是,象所有的园丁一样,她喜欢自己的这块球茎长得胀鼓鼓的。从她那缓慢的步履之中,可以看出她是位即将临产的母亲。她那种大腹便便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高傲,但却是世界上最不叫人讨厌的高傲。

那位悠闲而略带自豪的**有一段时间倚在栏杆上,望着灰色的河水。她的面色红润,长长的睫毛象麦芒一样。她的两眼比湛蓝的天空稍淡一些,但并不明澈。伦敦是从来不可能造出纯净东西来的。可是,从她转身观看河前街对面那些新新旧旧的砖瓦房子时的样子来看,她并不讨厌伦敦。她望着富人家的房子,脸上并无妒嫉的神色,倒是看到那些高楼深院时,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从伦敦市中心驶来一辆马车。**的那双蓝色眼睛瞧着马车,那神色叫人一看就知道,她对伦敦那些平庸的习俗仍然感到有趣而好奇。马车停在对面一所大房子的外面。一位女主人走下马车,踏上人行道,从钱包里摸出一枚硬币。

河堤上的**看到对面那个人后陡然目瞪口呆,红润的面庞变得苍白,一会儿又变得通红。马车夫用两个手指头碰了碰帽沿,向那位女主人致意。他的乘客迈着轻盈的步子向身后的大门走去。**悄悄走到路边,隐在一棵树后。那女人打开门,消失在门里面。

“是她,萨姆。我看得很清每,象是——”

“我简直不敢相信。”

但是他实际上是相信的。他身上的第六种或第七种感官几乎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回到伦敦时,曾找过查尔斯以前的厨娘罗杰斯太太,详细了解了查尔斯在肯星顿住宅最后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这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表面上,他跟厨娘一样,对从前主人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但内心里对他的遭遇却感到不是个滋味。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啊。

萨姆和玛丽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两个人的好奇、疑惑的目光遇到一起。此时,他们夫妻二人正站在一间不大的客厅里。客厅虽小,布置得倒还讲究。壁炉里还生着旺旺的火呢。两人正在凝视着对方,这时门开了,一个小不点儿女仆走了进来。那女仆约摸十四岁,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衣服松散开了。萨姆连忙接过孩子逗了起来,最后把小东西弄得尖叫不止——这总是他下班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玛丽慌忙接过她的宝贝疙瘩,朝着傻乎乎的爸爸咧着嘴笑,而那小女仆在门旁望着他们夫妻二人,也会心地笑了。这时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玛丽身上怀着另一个孩子已好多个月了。

“我说亲爱的,我想出去散散步。你呢,哈里特,把晚饭烧好。”

“好的,先生,畔(半)个钟头就好。”

“这个女仆真不错的,亲爱的。”他无忧无虑地吻了吻玛丽的腮帮子,搔了一下婴儿的胳肢窝,迈步朝街上走去。

五分钟后,萨姆就不那么高兴了。他坐在附近酒吧间的一个满地撒着木屑的角落里,面前摆着杜松子酒和热水。表面看来,他完全有理由为自己高兴。虽说他还没有自己的商店,但那样的日子也不远了。第一个孩子是姑娘,不过他知道,第二个孩子会弥补他这点小小失望的。

萨姆在莱姆的那一张牌打得很精。特兰特姨妈一开始就对他深表同情。他在玛丽的帮助下完全投靠了特兰特姨妈。他辞职是不是断送了他的前程?他说,查尔斯曾答应借给他四百镑(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总是要高价)来帮他做买卖,那不是一种福音吗?做什么买卖呢?

“太太,就做弗里曼先生的那种买卖,只是比他差得远,不好比。”

另外,他还充分利用了莎拉这张牌。开头几天,他守口如瓶,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以前主人的罪恶秘密。可是特兰特夫人对他那么好——杰里克大院的洛克上校正在找男扑,于是萨姆失业的时间是极为短暂的;他的独身生活也同样极为短暂,举办婚礼是由新娘的女主人掏的腰包——由此看来,他当然应该有所报答了。

象所有的孤独老太一样,特兰特姨妈也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收养。她总是被提醒别忘了萨姆想要干男子服饰用品这一行。于是有一天,她来到伦敦住在妹妹家时,便试着向妹夫谈起了这件事。开头,弗里曼先生想要拒绝,但特兰特姨妈很有礼貌地提醒他,这个年轻仆人的行为是多么正直。他自然比特兰特夫人更清楚,萨姆的情报是多么有用,而且还可以继续利用。

“好吧,安恩我会留心想办法。可能会有个空缺。”

就这样,萨姆在一家大商店里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当然地位是很低的。他天生精明,这弥补了他教育上的不足。他当仆人得到的训练在接待顾客方面大显身手。他的穿着也很考究。更重要的是,有一天他做了件大好事。

事情发生在四月的一天上午,那时他和玛丽结婚后回到伦敦已有半年光景。头一天晚上,萨姆在家里闷闷不乐地喝了点酒。就在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天气晴朗,弗里曼先生从他在海德公园的住所步行去商店看看。他看了一遍摆满商品的橱窗,最后走进店里。底楼的店员们一见他进来,便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急忙整理一下东西,恭恭敬敬地弯腰鞠躬。时间尚早,顾客不多。他以主人的身分,习惯地抬了抬帽子,算作回礼。谁知他蓦地转身走了出去,店员们无不惊骇。底楼的领班异常紧张,赶紧尾随他走到店外。他看到这位商业巨子站在一个橱窗前出神地盯着。领班心里一沉,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站在弗里曼先生的背后。

“只是试验一下,弗里曼先生。我马上叫人把它撤掉。”

另外三个人在他们身旁站住了脚。弗里曼先生扫了他们一眼,拉着领班的胳膊,把他带到几步以外的地方。

“现在你注意一下那个橱窗的情况,辛普林先生。”

他们在那儿站了约五分钟。不时地有人走过其他橱窗,来到他们刚才说的那个橱窗前,站在那儿观看。也有的人象刚才弗里曼先生那样,一开始没有注意它,随后又转身回来望着它。

要详细描写那个橱窗,恐怕在这儿不大协调。不过您只要看一看其他橱窗就可以发现,它们布置得杂乱、单调,标签也是千篇一律。另外您还应记住,维多利亚时代跟我们时代大不相同。我们时代的天才们把毕生精力贡献给广告事业,而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却相信这种荒唐的观点:好酒不靠招牌,好货不靠广告。那个橱窗的背景仅是折成皱褶的深紫色棉布,布的前面横拉着一根根细铁丝,铁丝上悬挂着一排耀眼的绅士领带。领带的形状、尺寸、式样变化多端,应有尽有。更巧妙的是,领带排成了字。这些字正在喊着、叫着:“·请·选·用·弗·里·曼·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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