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弓见他一举手便将涣散的军心全然提了起来,不禁佩服,赞道:“钱王风采果然不是常人能及!待我为钱王打个头阵!”说罢唤得一声“漪妹!”,罗漪脆声应了,两人腾身飞上半空。
此时空中乌云更密,几乎伸手难见五指。间或电光划过,暗黑被割出一道奇诡的光纹,一瞬间却又被暗黑尽数吞没。
罗漪将劫波杯祭在头顶,劫波杯放出一道强光,宛如在江心挑出一盏明灯。
远处,潮声渐响,黑暗的尽头闪出一道亮白,正是潮水又再涌来。这一次来势更加凶猛,巨浪仿佛一座移动的水墙,急速推进。更挟着风雷电光之势,显得格外凶险迅猛。
秦弓在劫波杯的光芒中看得分明,这一道潮后不远竟还有一道潮水以更快的速度冲来,后浪追上前潮,两潮合作一股,更加厉害,那潮头横亘在天地之间,铺天盖地而来。秦弓与罗漪竟不惊惧,反迎着潮头飞去。两人与潮头相较,不过如两颗尘埃,只怕被潮一冲,便连尸骨也无法觅得。那架势何异于螳臂当车!钱鏐与众兵士都暗地里捏紧了拳头,拳心都被渗出的冷汗浸湿了。
好秦弓,当空擎出天狼弓,那弓在黑暗中闪出七彩绮丽的光芒,电光与之齐舞也觉黯淡。他拉动弓弦,将弓扯得如同满月。那弦上搭着的,赫然是一道闪电!
“咄!”
电光朝潮头飞驰而去,迅速没入潮中。潮水竟是不曾有丝毫停顿,依旧朝江边冲来。钱鏐心下一黯,暗道:“糟糕!”
秦弓大叫一声“好!”弓弦连响,无数电光在空中驰骋,目标只有一个:江潮!
电光跌入潮中,宛如泥牛入海,依旧无法阻挡潮水,反倒激起了潮水的怒气,格外的肆虐,狂涌而来。
秦弓与罗漪似是见势不好,连忙返身回到江边。
那潮水也已追近江边。江边众人脸色如土,心中都想道:“这次给这无知少年给害死了!”
眼看潮头就要到江边,如此巨浪涌来,这三千人马只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江潮吞没。
正此际,忽听得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让人头皮发麻,几乎站立不稳。再看那潮水筑就的巨墙轰然一声,四散开去,似是潮中忽然炸开了一个轰天猛雷,将潮炸了开来。
“轰隆”一声响,潮水跌落江中,激起无数水浪数丈,其势虽是惊人,却已无法向前推进。
再看天际,乌云散尽,雷电遁迹,大地又复一片明净。
“果然成了!”秦弓一蹦三尺高。众人这才醒过神来,正待欢呼雀跃,却猛然间半空中潮水扑面而来,将江边众人浇个醍醐灌顶,连那欢呼声也都被浇回了肚中。却是适才被猛雷炸过后剩下的小小潮水此时刚到岸边。
众人只觉死里逃生,均是额手相庆。钱鏐更是欣喜异常,牢牢抓住秦弓肩头连道:“好好好!多亏有了秦兄弟!”
秦弓也喜不自胜,道:“我也是初次试过将电光奔雷以弓射出,不想果然奏效了。”
一旁钱元瓘看了秦弓一眼,心中怏怏,暗道:“你竟拿三千将士,杭城百姓的生命当赌注么?”只是幸喜确是挡住了江潮,因是并未将话说出口。
钱鏐却哈哈大笑道:“秦兄弟,我倒不佩服你的神技,我佩服的是你的勇气和胆略,是真英雄方有如此能耐!”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罗漪早将劫波杯收好了,此时依旧如刚才一样,微笑的看着众人围拥着秦弓。在她而言,只要陪着秦弓就好,至于其他的,她浑不放在心上。
正自高兴间,忽有士兵叫道:“大王,又有潮来了!”
众人急抬头看处,那潮却小了许多,比起刚才第一波浪潮都要小了许多。钱鏐道:“有秦兄弟在,再大的潮也不怕!众将士,给我射!”
三千人齐声道喏,此时个个胆气冲天,更无一人退却,都弯弓搭箭,只待潮头一近便众箭齐发。
那潮头渐行渐近,到得近处却停在离江边一箭之遥,不再近前,只是停驻在江中。钱鏐看得奇怪,下令道:“且慢便射,先观其变。”
潮水落下,却现出一彪人马站在江心。只见他们一个个也都顶盔带甲,却形容古怪,不似常人。当先一人顶骊珠盔,披金鳞衣,手中绰着惊波枪,倒也颇有威势,料来此人便是潮神了。
只听他大喝道:“尔等斩我先行官,又扰我钱江,是何道理?”虽然隔得较远,但声音依然清楚的传入众人耳中。
钱鏐哈哈一笑道:“他倒恶人先告状了。”当即用着丹田之气,高声道:“你我原本互不相犯,你若不害民,我须不会找你!”
那潮神过得一阵道:“你有高人相助,今日不与你战了!”
钱鏐眉头一皱道:“难道我怕你不成?!”心中却知道潮神说的是实,若是秦弓离了杭州,又找谁来降伏他?
秦弓朝钱鏐一笑道:“他这一说,我倒要上前和他论理一番了。”当即脚下登云,朝江心而去。罗漪自然紧跟在后。
到得近前,已不似方才远远的看不甚清楚,秦弓与潮神对面而立,两人都是一愣。
“是你?!”潮神一惊。
“哈哈,我也没有想到,怎么会是你?”秦弓嘻嘻一笑。
罗漪奇道:“你怎么会认识这里的潮神的?”
秦弓笑道:“我可不知道他是潮神,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通往天界信道中的老虎头奔云。”
“老虎头?他虽然长得丑恶,可是也不象老虎啊。”
“啊,他要生气了才会变老虎头呢。”
两人旁若无人,说个不休,将个奔云撂在了一边。不由气得他脸色煞白,差点又现出虎相来,却因先后在秦弓手中吃了两次亏,并不敢就此发作。
秦弓这才回过头来道:“老虎头,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送弓给我呢。”
奔云看了看秦弓背上的天狼弓,心中大悔:“当初在我手中时怎地不知它有如此威力?”原来当初天狼弓在他手中,也只是把寻常的好弓罢了。其实这神兵利器总要遇到了适合的主人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这却不是奔云能明白的。
只听秦弓又道:“这此你又打算送什么好东西给我啊?”
奔云闻言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头盔上那颗明亮浑圆的珠子,怒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秦弓嘿嘿一笑道:“欺人的是你呢,我来问你,你是如何从那信道中的混沌河里溜出来的?不怕七哥怪罪么?又为何在此弄这天大的潮水害人?”说话间朝着奔云一瞪眼,两道目光中竟有十分威势,迫得奔云不敢抬头。
奔云原本心中还有些侥幸疑虑,听得七哥一句,心中更无怀疑,深知此人定是魔尊转世无疑,哪里还敢隐瞒什么,讷讷道:“我因送弓有功,才许我在此做个小小潮神的。并不是自己溜出来的。”
秦弓“哦”得一声,心中却似觉奔云的话中有些不妥,然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问题,只是隐隐觉得其中还有许多自己难以明了的事由。
又听奔云续道:“至于那潮涨潮落乃是宇宙天道之理,我也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原来这奔云当初乃是淮水神妖巫支祁之子,整个淮水都可横行无忌,如今在这江边,只是管着潮水涨落,职位又小,却并不得闲,自是无聊,不免生事。
秦弓冷笑道:“我也懒得同你说什么,只须你循规蹈矩便好,若是又生是非,被我得知,纵在千百里外我也定要赶来取你项上虎头!”这几句话一开始说得声色俱厉,说到最后一句却露出些许笑意来了,连忙将头略略偏过些,不让奔云见着。
奔云心知他是转世魔尊哪里还敢违拗,便有愤懑也不敢宣于口上,只得点头称是。
秦弓见他顺服,心里大是高兴,一转念,又觉那是因了自己前世的威势,并非现在自身的本领,不禁又有些怅然。只道声:“你去吧,你乖乖的我绝不为难你!”
奔云听得这句,连忙一扬手,正要领着一众水族退入江中,忽见秦弓身形一动,靠到自己近前,低下头来,似要与自己有什么话说,连忙俯耳倾听。不料秦弓猛可地伸出手来,劈手将他头盔上的珠子摘了下来。奔云大惊,正待夺回,却心中微一犹豫,就在这一犹豫间,秦弓早拉着罗漪去得远了,耳中还听得秦弓笑道:“老虎头,谢谢你啦!又送我件宝贝。”奔云气得差点晕厥过去,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恨恨的叫了声:“撤!”自回江中而去。
自后江潮便不再祸及江边百姓,堤岸也得以修建。更有熟水性者在江潮来时手把红旗立于潮头,被称之“弄潮儿”。而钱鏐经此一役,格外受到尊崇景仰,时人皆呼其为“海龙王”。却把个真正平定江潮的秦弓丢在了一旁。一介平民当然不可与一方之主相提并论。这趋炎附势也是常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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