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人………李…兄弟………”那人影还在远处便高声招呼起来。
“青兄。”
“青少侠。”
“大师兄。”
李陌一、庞大陪堂、玉祁子分别与来人打招呼说。
来者正是青盛,他气呼呼地快步走了过来,身上衣襟有些凌乱,李陌一近日来查案释然,眼尖心细左意之下,甚至在他头发上看到一些草屑。
只见青盛望着玉祁子关心地说:“玉子,你没事吧?与那贼子交过手了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你了。”
玉祁子照原话对他说了一遍,然后反问说:“大师兄,你跟他交手了?”
青盛面上有些郁闷地说:“我一开始就追丢了你们,后来沿着你留下的记号一路追下去,不久我发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他向我打了一箭,然后转身就逃,轻功看不出来历,与我速度差不多,却像条泥鳅一样滑溜,我追着他来到一处草场,不知那家伙怎么弄的,无数草叶骤然从天而降,挡住了我的视线,等到我脱身出来之时,那家伙已经消失了。”
青盛摊开手掌,一只阴冥箭闪耀着寒光躺在他的手心,庞大陪堂将那阴冥箭拿去左看右看:“又是这阴冥箭,看来那人就是袭击李陌一你的人,他应该是早准备好了机关阻拦追踪者,所以青少侠才会追丢的。”
李陌一关心的却是:“青兄,你看到了那人的脸了吗?身量有多高?是男是女?请尽量将此人的特征说的详细些。”
青盛摇了摇头说:“他简直用黑衣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起来了,我没看到他的脸,他的身材嘛………比玉子高一寸到两寸,也比他壮实得多,但是他的轻功真的很不错,玉子是我派三代弟子中轻功最好的,都被他轻松抛开了………”
李陌一若有所思地望向玉祁子,玉祁子聪明伶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疑惑一般,转头向他解释说:“那人速度没我快,但是就像大师兄说的一样,他的脚步比泥鳅还要灵活多变,我的凤凰三着水也跟不上………也许他是欺负我见识不足,认不出他的步法与来历,在大师兄面前他就不敢那么做了。”
庞大陪堂点头说:“看来确实是这样,这么说来,那人的真正来历应该很容易被认出………”
大家互望一眼。
李陌一说:“庞大人,我们现在去下一个凶案现场,请你下令召集所有三河村已知的武门人士,看完这个现场之后我想与他们会面一下,凶手………说不定就隐藏在他们之中………”
………
………
这是李陌一来到三河村后看的第六个现场,按照时间顺序,这应该是凶手第七次出手,与前六次不同的是,亡身的是两个人,而且不是王家的直系亲属。
亡者是两个老家人,尸首已经入葬,李陌一只能从别人的描述来了解他们的情况。
这是王家四子王自崖大宅院中的一个小分院,并不属于仆人的居所,左边紧挨着的就是王家老宅,右边就是王自崖宅子的后院,可见这个小分院的不同寻常。
院子不大,但是安排得倒是挺细致,房屋前有一小片稍稍下陷的平地,路两旁是青翠的菜地与花园,现场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看不出一丝曾经亡身过人的痕迹。
正在皱眉不语时,李陌一心中不禁想起了庞大陪堂的介绍:“亡身的两个家人名叫王五、王谷,是那边正直眼盯着的两个老头的结义兄弟,他们四个人的名字正好凑成五谷丰登四个字,据说是王水根当年给他们起的,亡身了两个兄弟,咱们又没能及时破案,他们对咱们很有意见。”
李陌一感觉得到那两对直毒毒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自己,他心中一动,抬起头向站在檐下的两个老头嗤地一声轻笑说:“这倒是奇怪,你们这么着急,是因为亡身了兄弟吧?可为什么你们的主人们亡了兄弟、妻子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呢?”
现场在此前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他有所发现,李陌一的这没征兆地一声笑,惊动了那边两个老家人,他们吹胡子瞪眼睛地怒说:“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陌一懒洋洋地抠了抠耳朵,笑嘻嘻地说:“两位老人家耳朵倒是挺灵便,我只是随口说而已,不必在意,既然你们终于肯说话了,不知你们的两位兄长被人所害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呢?”
“我们在外办事未归,怎么了?难不成你竟敢怀疑自家我们兄弟所为?”王丰怒说,旁边的王登也怒目相视。
“不敢不敢,我怎么会怀疑二位呢………两位往日里可曾习过武?不要说假话哦,看你们二人身形高大骨节粗壮,那一对拳头………啧啧,可以想象给你们结结实实打一拳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习过武又怎么了,我们四人以前就是大人的护卫,还经常护送商队,身上怎么可能不会点武力?”王丰一脸怒哼说。
李陌一笑嘻嘻地说:“不要生气,害你们兄长的人又不是我,好好配合我们查案才能尽快抓到凶手………话说回来,你们都会武,又是见过现场的人,想必了解的情况比那个呆子仵作以及武力低下的侍卫们要多得多………”
顿了顿,李陌一继续说:“………请问,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凶手是怎么将你们两位兄长害了的?”
王丰与王登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王登说:“好吧,我告诉你们,我们兄弟四人确实会武,都是以前年轻混迹四方的时候跟一个老叫花子学的,虽然这多年来勤练不辍,但是限于资质和学艺太迟,一直以来都籍籍无名,我们兄弟四人浪荡天下,什么都做过,直到最后跟了老爷才算安定下来,我们都发誓要终身追随老爷,没想到………没想到两位老哥哥却突然先走了………他们那晚上两人联手对敌,竟然没能撑过两招………”
李陌一当即打断说:“你怎么知道没超过两招?”
王登哽咽着说:“我们兄弟四人的武功都一系之派,都是走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这个小院这么小,两个哥哥若是能多走几招,早都连墙一起拆了,这些花花草草又岂能安然无恙。”
李陌一点了点头:“继续说。”
王丰接着说:“至多不过两招,我两位老哥哥便被凶手制住………”
王丰说到此处,登时情绪大上,两眼发红哽咽说:“那个狗贼………制住我两位老哥哥之后………之后………直接把他们一刀封喉而亡,那狗贼,若是被我逮住,我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从他的话语中李陌一听到了滔天的怨意,李陌一惊讶之余心中不禁暗叹,倘若王五王谷真的没有干过什么结仇的事情,别人又怎么会无故对他们下手?
李陌一想了想,问说:“你们以前可是去过异国?或是得罪过什么异国人?”
王登哼地一声冷笑:“李大侍卫莫非也认为我两位兄长是被盗匪细作所害?”
李陌一说:“我没这么说,不过既然你说了,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登冷笑说:“自从老爷来到三河村,为了保住地方,我们哪年不跟盗匪细作斗上几次?”
“盗匪细作手中的三凌刀十分的锋利,每当害灭盗匪细作得到三凌刀,老爷便会将它奖赏给作战最英勇的家族子弟,这种刀咱们汉人多半用不惯,都束之高阁或者作为战利品收藏起来。”
顿了一下,王登继续说:“大少爷被害之后,我们便发现他当年力战盗匪细作后得到的战利品,那把三凌刀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些盗匪细作们爱用的兵器,比如阴冥箭,倘若李大侍卫听说了什么关于盗匪细作的传闻,定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假扮盗匪细作去做的,三河村中绝无盗匪细作!!”
“自从我们王家来到三河村后十多年来始终如此!!况且,据跟那贼子交过手的人说,那贼子虽然手持三凌刀,但是刀法却很生疏,好像是自流传很广的罗汉刀法演化而来,根本不是凌厉慑人的三凌刀法!!”
李陌一向庞大陪堂和青盛望去,青盛沉默不语,庞大陪堂却微微点了点头,玉祁子眼珠子转呀转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陌一想了想:“好吧,现如今线索还是太少了,本差………差自己再想办法,庞大人,咱们先继续去查看下别的案发现场吧。”
………
………
忙了一天,又看了几个现场,王五、王谷之亡身是个分水岭,其他几个现场的勘察庞大陪堂都是亲自参与了的,不过凶手身手高明,又十分小心谨慎,因此在各现场李陌一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后面这几个凶案亡者共有六人,其中王家直系亲属三人,另有一个王家的护卫及两名贪图高额赏金赶来辑凶的武门中人,两个来月总共亡了十三人,这案子果然很棘手,在没有新线索的情况下,李陌一回到苏州官邸署之后,招来了负责本案验尸活计的仵作,打算从他嘴里掏些有用的东西。
负责本案仵作活计的人姓刘,叫刘人壮。
只见此人蓬头垢面,一只大大的酒糟鼻陪衬着一双惺忪的醉眼,上前拜见庞大陪堂的时候还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看到这副模样,再想到自昨夜以来的所见所闻,李陌一冷哼一声:“庞大人,看样子我们得想办法给刘仵作醒醒酒才行啊………”
庞大人见状早就觉得脸面无光,他脸一沉,喝说:“来人,给我拖下去用凉水浇醒了再重打三十大板!!”
侍卫们将刘人壮拖了出去,随后外边便响起了哭爹叫娘的惨叫声。
近旁的一个三河村吏赔笑说:“老牛平日也还规矩,今日怕是被人灌多了点黄汤………”
“规矩?”
李陌一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案宗弹了弹:“规矩人不去种田跑来当什么仵作?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懂一点仵作的基本常识,要么就是傲重渎职,你看他填写的这都是什么?简直是错漏百出!!这等同于破坏证据、胡言乱语误导判案,他当仵作那么多年,不知造就了多少冤案,打二十板子都算少了,我建议将他直接革职查办,彻底追究责任,发配到边远蛮荒之地………”
那本想替刘人壮求情的村吏,尴尬地闭上了嘴,心中颇不以为然,李陌一不过是一个没品的小侍卫,若非看在庞大陪堂对他崇信有加,又是年府长特别指派来的份上,这村吏早就翻脸了。
李陌一兀自呼哧呼哧地生气,除了对刘仵作的不满之外还有很多事情让他气恼。
目前除了知道凶手是个会武的高手之外,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王家又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亡了十三个人,李陌一连具尸首都没见到一具,偏偏验尸的仵作还是个傻子,这叫李陌一怎么不郁闷住恼………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刘仵作终于酒醒了,他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李陌一的问题。
………
“不清楚………”
“不记得了………”
“好像是这样吧………”刘仵作缩成一团,在李陌一的迫问直视之下,整个身子都瑟瑟发抖,案发当日他都没仔细勘察现场,此刻他又怎么能回忆得起现场的细节?
“给我乱棍打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他………”李陌一终于恼了………
“呀………哎呀………”
刘仵作惨叫声渐渐远去,临时充作大堂的屋子里,只有李陌一呼哧呼哧大喘气的声音,庞大陪堂安慰说:“李陌一,别为这个混蛋气恼了,现在该怎么办?”
李陌一愤愤地说:“案发现场多半被王家人毁了,本来可以从尸首身上发现的线索也被这个傻子仵作埋进了坟墓,还能怎么办?要么另调个经验丰富的仵作过来,开棺验尸,否则我们只能等着凶手再下害手了!!”
庞大陪堂一愣,目光向那村吏望去,那村吏把头摇得就像个拨浪鼓似的,他说:“不行不行,开棺验尸需得上报掌刑馆批准,还得家属同意才行,王家乃整个合全镇第一大户,他们是绝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