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十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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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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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宋大白照例在东街上摆摊,代人写书信。
生意不算太好,也算不得太坏。
给三五位客人写完一些书信后,时辰就到了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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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逃亡到这极北之地后,就一直干这个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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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白今年25岁。
想想以前少府长的日子,倒也叹然一声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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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安丘镇一片繁荣之景,但不久,一个叫“日月薰”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安丘府长官邸。
在这人哄骗之下,父亲宋府长竟然打算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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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宋大白就被卷入到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件中。
就是今年年初,响动一时的逆反之事。
当时,宋大白所在的队卒节节败退,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命丧黄泉,他自己也是身处险境,拼命逃生。
此后不久,他就逃到了这极北之地——十里城。
摆了个代人写字的小摊。
不久,认识十里城中刚刚当上府长的李元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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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来是他老来梦寐以求的活计,没想到这一驿竟然帮他提前实现了夙愿,真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但是他决非麻木之人,没有因此而忘掉那可怕的过去。
至今,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每当宋大白想起那发生在眼前的惨状时,依然是心惊肉跳。
这里暂且不赘述那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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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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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宋大白先翻检完桌子上的信纸。
收摊之后,他就来到了府长官邸外的“示箱”。
——“示箱”是李元丰当上这个府长大人之后,定下的第一个小规。
十里城中的所有百姓都可以写信纸投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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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里城本就是个边远小城,人口很少,家家户户每天都得打无数个照面,熟的跟一家人似的,偷盗之事都罕有一二。
所以,这个“示箱”问世半个月以来,还一直都是空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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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天检示“示箱”的活计,李元丰将其交给了宋大白,也算是个顺手活计,每月有半两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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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的“示箱”中,宋大白照旧开锁检示,却诧然发现里面居然有着一封写给府长——李元丰的私人信件。虽然这么说,但信封上的收信人却不是李元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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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城·府长大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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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写得七扭八歪的,像是小孩子写的一样。
虽然半个月没发生一桩小案,但李元丰身为一城府长,也没有每天凭空干坐着。
他写了一个故事。确切的说,是一个悬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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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白常常给李元丰打气,说如果能加快创作速度,将篇幅控制在能以此为话本,交于各个茶馆说书人手中,每天分上中下段,三次演说,再将故事主人公刻画成一个不苟言笑,四处乱跑的侍卫的话,那么他很快就能成为一代大文豪了。
但李元丰本人对此却毫无兴趣,别说什么文了,就连府长大人这个头衔,他似乎也并不在乎。
当只有宋大白一个人在的时候,他常会说一句话:“再过几年,我干脆不当这个府长,去个无人之地当个小丈师。”
“一个小丈师去写悬疑故事,那可让人笑不起来。”
他嬉皮笑脸地说着。
宋大白也弄不清楚他说的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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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白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拆开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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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背面只有寄信人的姓名——“朴田”。
没有地址。这名字蛮奇怪的。
“朴田”这两个字让人觉得对方是个老男人,但他写的字也太差劲了。
用墨水写的字就像蚯蚓爬一般,歪七扭八,让人难以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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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拜闻了府长大人的大作。当时老朽正在东街上的一个医馆里静养,偶然中听到医馆茶室的说书先生正在言词不绝,让我听得津津有味。
今天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但我的确有个迫切的请求,便斗胆写了这封信。我遭遇了一件特殊的事情,想当面向府长大人请教一些问题。
老朽也知道这种请求有点刁民之蛮横,提得过于仓促,不知大人能否妥为安排一下?
投信后,我很快就会前来府长官邸。具体事宜,到时商榷。
特此拜托!!
朴田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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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这个叫朴田的人来到了府长官邸门口。
当时宋大白正在官邸中的藏书房看书,门外突然闯进的大单老侍卫叫了声“大白”。
大单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侍卫,半个月前,他就认识了宋大白。
所以和李元丰一样,也叫他“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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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外面有人敲门。那人说要找府长大人。”
“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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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白扔下书,迈步朝门口走去。
那一瞬间,他就下意放感到——这个半夜敲门人就是那个白天投信的人。
其实整个下午,他都想着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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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白觉得那绝不仅仅是个简单的信件。
信中,“我遭遇了一件特殊的事情——”
那段话让他思来想去,无法释然。
不知为何,宋大白觉得心里产生了一股不安。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难道他是为了引起我们重视而故意那么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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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我是官邸示箱的看管人。”
“我叫朴田,给你们写过一封信,不知道有没有收到?”
正如宋大白看到“朴田”那两个字时,所想像的那样,眼前这人不单样貌老迈,身子佝偻,连声音也沙哑无力。
俨然就是个60岁左右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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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宋大白回答得很干脆。
对方打量了他一阵,稍微停顿了一会:“从哪说起呢………”
“你在信里说碰到了一件特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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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我想说的就是那件事情。”
朴田老头子突然开始一个劲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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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唐突地写信求见府长,你们肯定觉得我是个讨厌的老家伙吧?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该怎么说好呢………这个请求关系到我这个人存在的意义………”
“你能说得明白一点吗?”
宋大白觉得对方绝不是一个妄想狂或痴呆者。
相反,他语调平稳,倒给人留下一个睿智的印象。
总之,有必要听他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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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今年2月,发生在东街一个客栈里的大火吗?”
“哎?啊,想起来了。当然听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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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2月下旬,十里城东街街尾附近的金言客栈里,发生了一场大大火。
那是个悲惨事件,整个客栈被完全烧毁,下榻的客人和客栈伙计中,有多人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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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就住在那个客栈里。没来得及跑出去,受了重伤,后来好歹拣了条命。”
“哎呀………”
宋大白看看手上的信件,“所以后来被人送进了医馆?”
“是的。由于烧伤,头部受到重击,我昏迷了很久。”
“哎呀………”
宋大白不知说什么好。
这的确算是个“特殊的事件”,但和李元丰有什么联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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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活了过来,伤口也痊愈了。七八天前,大夫终于让我回家静养了。”
对方又停顿了一会。“但是,我记不起来了。当我在医馆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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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白心下一诧,又问了一遍。
对方却一阵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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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自己住在哪里?干什么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忘掉了。”
“连自己的名字也忘掉了?”
“客栈里的一切都被大火烧掉了,连我的衣服、行李也不例外。大火是半夜里蔓延开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被救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寻常布衣。能证明自己是谁的东西,几乎一件也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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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后来怎么知道自己叫朴田的呢?”
“我手里只有一个算是线索的东西。”
“线索?”
“一本手记,估计是我写的,那上面写着个名字——朴田,尽管这样,但怎么说呢?我一点也没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名字。大夫尝试过许多方法想要治好我这个病,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原来如此。”
宋大白虽然点着头,但依然没有弄清那些事情和李元丰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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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宋大白的质疑,对方低了低头,长叹一口气,似乎筋疲力尽一般。
“我在医馆茶肆的说书先生那,听到了一个人名。”
“你接着说。”
“而在刚才提到的那本手记中,也出现了相同的人名。——一个叫李语的人。”
“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