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李氏和诸多小妾听说农不丰救活了过来,一个个又是喜极而泣的样子,见得宁逍等人要走,当即拖着李陌一,生怕李陌一一走,农不丰又要亡去。
李陌一正好要查案子,便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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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逍自然不可能留在农府,由黄正好生安顿着,只留了宁可玄和许九协助李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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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毕竟不是天狱门差吏,虽然主导查探,但名不正。
黄正又让人回去,打算将天狱门推差调过来协助,李陌一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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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宁逍和黄正之后。
农李氏也给李陌一等人安排好住处,好生候着,给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饭食,连同那些老大夫都得了好大一笔赏银。
李陌一吃了饭之后,也来不及睡觉,反正天狱门推差还需要些许时间赶过来,他便让宁可玄和许九分头行动,叮嘱他们相关问题。
———哪个人先发现农不丰遇险,哪个人贴身候着,哪个人最后离开等等。
让他们询问的同时,让那些人按下手印,以便采集指纹。
宁可玄对于采集指纹已经熟门熟路,许九虽然年纪轻一些,但时常跟着宁逍,耳濡目染,对于盘问排查也有着一定的道道,两人便各自行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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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自己则叫来老管事,询问书不饥是否还住在府上。
那老管事回答说书不饥今早才离开,李陌一便继续问那书不饥昨夜的住处,让那老管事带他过去看看。
老管事见得大夫人对李陌一恭敬有加言听则从,又是农不丰的救命恩人,也没有多想,便带李陌一到了书不饥昨夜住过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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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到了房间之后,便让老管事在外间守候,自己走进里间。
扫了几眼,目光停留在了卧榻边桌子上。
———那里有一个茶碗,里头还有半碗醒酒茶,李陌一便用手帕将茶碗端起,倒掉里头的茶水,偷偷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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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怀疑书不饥给农不丰送大草土茶叶,那么只需要将茶碗上的指纹和大草土纸包上的指纹进行两相对比,就能够确定这个事情了!!
一想到这里,李陌一也是心头一振,急匆匆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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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过来查案子,李陌一已经将仵作工具箱一并带过来,但昨夜事发突然,没能够随身带着,只好存放在黄正的府上,这一来一回可是要花不少时间的。
正当李陌一准备离开农府之时,府上的门子却带着李府长,找到了李陌一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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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一看,李府长正背着那口仵作工具箱,想来宁逍知晓他要比对指纹,这才让李府长送过来的。
今次他们过来天狱门,除了宁可玄和许九,再没其他亲信,使唤的下人倒是有,但宁逍也不放心将这么贵重的箱子交给他们,便让李府长走了这一趟。
正正一府长大人,如今却背着仵作工具箱,做起跟班的活计,不禁让人叹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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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府长并没有放在心下,他很清楚自己的作用,在破案方面他自然比不上李陌一和宁逍,今次前来也是充当一个桥梁,让宁逍与黄正搭上线,正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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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也没想到李府长会亲自前来。眼下李府长刚刚才过来,总不能又将他赶出去,反正李府长也是一心为侦破此案。
念及此处,李陌一也就直接打开箱子,取出手套戴上,开始查验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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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对指纹已经是基本活计,李陌一并没有花太多功夫。
不过却反复做了两次,然而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曾发现有用的线索?”李府长本不想打扰李陌一,可见得他这般肃然凝重,又忍不住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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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正要回答,房门却被推开。
宁可玄脸色大骇,汗水都沾湿了衣衫,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府长大人………”宁可玄也没想到李府长会在此,一时也是心头一诧。但事情紧急,容不得半刻的拖延,见得李府长点了点头,便转向李陌一急忙说:“李大哥,农不丰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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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过去看看!!”
李陌一心头一诧,将大草土茶叶收入怀中,便与李府长和宁可玄来到了农不丰的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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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府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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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农李氏已经收到了消息,带着一干老小,正在农不丰的房间里头,一个个都在大喜地抹眼泪。
但卧榻上的农不丰两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着,双手颤抖,却如何都抬不起来。
李陌一到了之后也是眉头一皱,农李氏正要迎上来说话,李陌一便率先开口说。
“农大人刚刚醒转过来,需要安静疗养,你们都先出去,待李某查探一下病情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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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乃是农不丰的救命恩人,他都这般说了,农李氏也赶忙将家眷全都赶了出去。
李陌一不会把脉,但眼下也只能作势把了一下脉,正要翻看农不丰的眼皮,后者却吃力地扭头,不愿让李陌一碰,显然是对李陌一充满了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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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见得此状,知晓农不丰的神智已经清醒,也就放心了下来,朝农不丰说。
“通判大人可有些饭足骂厨子了,若非李某人及时出手,怕是农大人此刻早已被人害了命,恁地如此大的火气,若是这样,倒是李某人自作,咱这就离开便是!!”
李陌一作势要走,见得农不丰无动于衷,似乎又想起什么一般,从怀中掏出那包大草土茶叶来,朝农不丰说:“哦对了,既是如此,大人想来也不需要这东西,李某人也一并带走了罢。”
…………
农不丰一见那大草土,双眸顿时一亮,极其吃力地说:“回………回来!给我………回来!!”
李陌一心中暗喜,他早知农不丰经不住这等,一试之下,农不丰果然呆实了。
…………
“怎么?农大人想通了?”
虽然农不丰乃是天狱门通判,但从王龙上的供述中,以及卧榻底那几口箱子来看。
——农不丰绝非什么良善之人,即便不是凶手,也是个恶人。
李陌一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不需要跟他客气。
再者,李陌一心下也很清楚,农不丰能够从监工一直做到天狱门通判,脑子绝非常人可比,这心境也是截然不同,若自己表现得敬敬然,反而会被他小看,得不到任何想要的信息,只有反道而行之,才能引起农不丰的注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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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来,李陌一的法子算是奏效了。
而且他也有法子让农不丰从实招来,现在最要紧的反而是保住农不丰的小命。
农不丰见得李陌一转身,双手顿时伸出来,像困在瓮中的苍蝇仰望着光一般,双眸盯着那包大草土茶叶,目光直直………
…………
“这东西差点要了你的小命,你还敢要?此事已经查探清楚,这些丹药一直都是郑书吏供给你,后来郑书吏入狱也就断了供,在你苦受煎熬的时候………就在昨天,书不饥又送了这些过来给你,说的可对?”
李陌一掂着大草土茶叶包,低声朝农不丰问说,后者将手缩了回去,警觉地问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
李陌一轻笑一声说:“救你的人。昨夜要不是李某人,你这小命早没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吃多了会有危险?你觉得书不饥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给你送过来?”
农不丰冷哼一声,呼吸变得越发沉重,缓了一会儿才答说:“本差自然知道,用量也控制得很好,却不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
李陌一很清楚原因,因为郑书吏入狱之后,农不丰就断了货,体内的毒素含量急剧下降,身体出现不良反应,再次喝下的话,即便按照往常的用量,也会让身体受不了,最好减量来饮用,可惜农不丰已经被不良反应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哪里还会考虑这些细节。
但李陌一并不想将这些原理告诉他,因为这正是他的突破点………
…………
“农大人,难道你就没怀疑过这些茶叶有问题?郑书吏入狱之后,书不饥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茶叶?”
“你是说———书不饥想害我?可是他为什么…………”农不丰刚一开口,脸色顿时就苍白了起来!!
…………
看着农不丰的表情,李陌一已经察觉出来。
———书不饥确实有害农不丰的动机,只是这个动机还不得而知,但农不丰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反正李陌一想用的只是离间之计,只要农不丰觉察到书不饥的危险,也就足够了。
…………
“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你就不怕开罪书不饥,开罪天狱门的人?”农不丰被吓出一身冷汗之后,脑子变得格外清新,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不瞒通判大人,李某人乃是立陵城的刑案大书吏,过来是为了查探一桩多环凶害案,而遇害的那些女子,其中有一些,在遇害之前,都曾见过大人………大人应该知道明白了吧?”
…………
农不丰面色一紧,顿时别过脸去,朝李陌一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将丹药留下,给我滚出去!!”
见得农不丰的立转大怒,李陌一反而轻叹了一声,坐在了农不丰的卧榻边,而后继续说。
“大人虽然是天狱门通判,但残害多名良妇,这样的大罪也足够大人脑袋落地了!!”
…………
“胡说!!她们根本不是良妇!!”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害了这些女人咯?”
“我怨不得亲手砍了她们!”
“就是你亲自下的手,她们的随身物品就在你卧榻底下的箱子里,还想抵赖?!”
“不!不是我干的!!”
…………
随着越来越快的迫问,李陌一终于挑起农不丰的怒气,让他失去理智,陷入了崩溃的状态,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和余地。
而往往在这样的时刻,被追问者其实都是下意识说出真话。
虽然农不丰最有嫌疑,又在他的卧榻底搜出那些物品,但这一番迫问之下,李陌一反而看到了歇斯底里的农不丰,到了这样的状态,他仍旧坚称自己不是凶手,要么是他隐藏的太深,要么他就不是凶手。
…………
农不丰被一番迫问之下,整个人已经崩溃,此时全然疯癫了起来,在卧榻上不断翻滚大叫,将农李氏等人都惊来了………
“没事,你们都出去,农大人毒发了,李某要给农大人治疗!!”
李陌一这么一说,农李氏等人赶紧又退了出去。
…………
李陌一则将桌子上的一座小熏炉拿过来,抠了一小块大草土茶叶放进去,而后点燃了熏炉下方的松脂和炭火。
大草土茶叶被加热之后,化为丝丝缕缕的烟气,从熏炉的孔窍之中升腾起来,农不丰嗅闻到这股香气,顿时安静了下来,双眼直直盯着熏炉,散发光芒………
…………
“嘶~”
农不丰沉沉的吸入一口气。
…………
下一刻,,农不丰非但安静了下来,而且微微闭着双眸,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个中天地里。
李陌一知道农不丰此时的心理防备最弱,正处于一种类似于催眠的玄妙状态之中,旋即便在他耳边低沉地问说。
…………
“农大人,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看见了………好多好多的房子…………”农不丰含含糊糊地呢喃着,脸上满是欢喜。
…………
房子?
李陌一心头迷惑生起,但此刻也不及多想,当即继续引导着。
“大人且看看,这些房子里,就有一个人…………”
“嗯?不!不对………不能出现在这里!不能出现在这里!!”农不丰开始挣扎,面容也变得凶恶而狰狞………
“对,那个人不能出现在这里,大人要不要拔刀砍了那人,就像先前一样?”
“砍?砍了那个人?不………我是差………不能害………那些人不是我害的………我不是差………我是造房子的………我只是个造房子的匠人………我爹也是匠人………我祖父也是匠人………我只是造房子的………我只是造房子的…………”
农不丰开始变得有些语序全无,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对自己的整个人产生了怀疑。
但李陌一还是通过这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不能害?为什么?你造房子跟害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陌一急忙问说,或许是即将要接近真相,他的声音也变得急促,不再像先前那么平稳而低沉。
———农不丰猛然睁开了双眼!!
…………
他的瞳孔还在收缩着,双眼发直,口中喃喃自语,却如何都听不清楚。
李陌一低头,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我不能害………我不能害………我是造房子的………我只管埋………埋了………全都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