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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假作要去柴房找灯油,借机和我分开,却又偷偷折回来,在厨房袭击我。
就在此时,莫四竟突然出现。
王伯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将他害了,然后逃到走道上。
我虽然追了出去,但由于走道墙转角上的———煤油灯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我瞬间无法分辨凶手是往走道的左边,还是右边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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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躲进厨房,接着又假作刚从那里出来。
此外,他还佯称没看到凶手往他那里逃,作得一副若无其事,加入探查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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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
就是这样,凶手在狭窄走道上凭空消失的怪象才可成立………
这就是那个谜的真相!
凶手没有在我、王伯和马三之间消失。凶手其实一开始就在那里。
———王伯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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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可思议的怪象全是他通过假话和演绎,在一瞬间造就出来的。
这么说来,当我们在木梯口遇到马三时。
———王伯突然退下衣衫,可能是沾到莫四的红迹或地上的古井上酒!
他是为了不被察觉才退下衣衫的。
回到大饭桌后,他立刻上楼更衣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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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万确的实据。
不可动摇的推断。
在来到狼王坊里前,王伯就告诉我人冥的故事,让我相信这种可怕怪物的存在。
———我压根没想到,他就是意图害我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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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
太过分了!
假的。果然全是骗人的!!
即便知道了这些,我依然相当难以置信。
———我到底还能相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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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坦承自己行径,也不等于解开所有谜局。
这些命案不可能全是王伯一人所为………
———马三不可能是他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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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来,天,真实究竟在何处?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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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的自全判———自讼师!!
那个只想要金银珠宝的伪善之人!
我从好久以前就觉得奇怪了。
———原来你一直在觊觎外祖父留给我的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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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想到连宋大白都背叛我!
这是真的吗?
他是我在安丘镇从小相识的人啊………
真的会陷害我吗?
而且,他父亲逆反不成,如今他自己已成了亡命四方之人。
———他真的可能为了银子而想取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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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
我不相信,骗人!
我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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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人冥怪兽呢?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全是骗人的?
世上根本没人冥的存在?
不,不可能———
如果人冥不存在,其他命案得怎么解释?
不可能全是王伯一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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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害莫四的人应该就是他。
可是其他人呢?
其他命案的真相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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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伯———”
我的心被一股深不见底的恐惧给吞没。
王伯就快亡了。
临亡前的颤抖不断侵袭他全身。他的指尖在微微哆嗦,气息也变得断断续续,“其他人,其他的遇害人呢?”
…………
“………不………是………”王伯用他仅剩的一点气力,微微摇了摇头。
“王伯!”我将头凑近他的耳边,大声唤他的名字,“请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害佟夫人和马三他们的,也是你吗?那来陌呢?”
“………我………不………知………道………”
…………
“那人冥呢?是不是根本没有人冥这种东西?还是真的存在?如果你是害人凶手,那穿铁甲的家伙又是谁人?告诉我,你还不能亡去………”
“………王伯,把话说完,快!!”
…………
“………陆可………”王伯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身子也不颤抖,他的脸色苍白无比,看起来全然不像人,“………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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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王伯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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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亡了。
他留下一件让我几近绝望的事实后,自己先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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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油灯的火焰微微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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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剩我一个人了。
这座狼王坊里已没有任何人了。
我是最后的幸存之人。其他人已全数遇害了。
…………
我怎么办………
诧寂。
无边的诧寂和绝望遮围着我。
我一个人要怎么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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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的坦承,解决了一个谜题。
却也造就了另一个难解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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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伯的悔言,对于在这座狼王坊发生的恐怖命案不但一点帮助没有,反让神秘和诡异的气氛越发的浓厚。
现在的我已思考不能。
我到底得怎么办才好?
…………
可六。
…………
…………
…………
五月二十九。
…………
可六,一切都完了。
我绝望了。
我啥也不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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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迫到四号房,也就是我自己的房间。
我已经无路可退,火炮的黑火药也用完了。
这里唯一能称得上是武器的。
———只有那个大弓。
…………
我拼命将大弓拉开。
箭已所剩无几,我本以为还剩五枝,但我错了,其实只剩三枝。
等这三枝箭都用完后,我的抵抗也告终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如果命中目标,威力应该不小。
———如果那家伙想闯进来,我就用这个反击。
但究竟能不能命中目标,我也没有把握。
…………
这扇门已经快被毁了,大约两个时辰前,那家伙曾拿着钉耙,试图破门而入。
门板上有几道被铁钉耙划过的痕迹,还有我飞击时留下的炸孔。
那家伙虽然暂时撤退,但随时可能再回来。
———或许那家伙是想将我关在这里,等我火尽粮绝。
我想,后者可能比较大,那家伙粮足………
…………
那家伙真的是恐怖,就像妖邪一样,总是忽然出现。
好几次,当我沿走道逃跑时,那家伙都会突然出现,挡住我的路,而且过一会儿,就会听得见那家伙怕人的脚步声———穿着铁鞋的沉重脚步声。
…………
我就像瓮中之物,既无法到厨房补充粮食,也没法子去兵刃房找些防身兵刃。
我曾试图到楼下看看,却完全没有用。
那家伙一直在那,不断挡住我的去路。
那家伙的脚步声一直环绕在我耳边,怎也摆脱不了。
…………
我突然想到。
———从昨天开始,我就什么都没吃,连一滴水也没喝,甚至不曾合上眼。
我的衣衫又破又脏,身上的伤也很痛。
我好像伤寒了,脸很烫,身体很重,反应变得迟钝,疲劳不堪。
我想,一切快结束了。
…………
我很清楚自己一定会亡身在这座狼王坊。
我的一生已经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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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概是酉时末。
五月二十九。
不错,二十九。我来到这座狼王坊是五月二十四,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天。
…………
…………
夜幕渐沉,今日的天穹依旧一片阴霾,不见繁星。
我从白天就待在这间房里,反复思索有没有法子从这里逃走,却仍无计可施。
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只得放弃。
那边是断崖绝壁,有如万丈深渊的山谷将两座古坊隔开。
四周完全没有人烟,纵然有人,也没法子将我从这里救出去。
狼王坊就像一座墓地,静静地耸立在灰色云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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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束手无策,除了待亡,我已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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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最后———当那家伙冲进这里时———夺门而出,从走道窗户往外跳。比起落入那家伙手中,这样还比较好。
只是,我至今仍不知道那家伙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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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迫来到这里前,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总算将这本记簿拿了出来。
无论如何,我都想留下这本记簿,就算我亡了,只要这本记簿在,说不定还能借此将这座狼王坊发生的恐怖命案公诸于世———不,我衷心祈福它一定可以。
…………
…………
可六。
我须得想法子将这本记簿送到有人的地方才行。
我将最终一丝希望寄托在这本记簿上,祈望在我亡去后,它能被送到宋大白或府长大人的手上。
让他们能将凶手擒获。
并将人冥这个怪兽从世上彻底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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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失败了,但一定有人能让那可怕的怪物得到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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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来!
请怜我们这些在这不为人知的古坊中,如蝼蚁般丧命的人们!!
让此案大白天下———
这是我———最终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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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可六。
我做了一个决定。
其实我去拿记簿时,还找到了一个封盖的小木桶,木桶的盖子可以打开。
等我写完后,我就会将它装进小木桶。
然后,我将这个木桶盖上盖子,从窗户丢出院墙外。
顺利的话———老实说,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木桶会沿山坡落到有人烟的地方,然后被某个人捡起。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就了无遗憾,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待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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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
可六。
我还有一个牵挂。那就是自讼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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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我要揭发自讼师———自全判。
我想让那个人所做的坏事全都公诸于世。
我若亡身在此,正合他意,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承下我所有家产,从此过着富裕安详的日子。
这样一来,整个天地就全全颠翻了。
不!我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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