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可的记载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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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六,我要将马三遇害的详细经过写下来。
我一想到这个事就难过,这事和之前的害人命案一样不可思议。
马三在申时初喝完苦丁茶后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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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喝完厨子———旦个泡的苦丁茶,不久后突然按着自己的肚子和喉咙,现出痛苦的表情。
接着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十几息后就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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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我们都束手无策,只得呆呆看着从椅子跌落到地上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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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的脸变成青紫色,从口中吐出的白沫弄脏了脖子和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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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三的中毒症状判断,他可能是吃进了紫杉木毒。
但这种推断一点实用也没有。就算知道亡因,马三也没法子活过来了。
这个毒害命案不是单纯的凶害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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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自己锁在大房间里,但是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
当然,我们没有人害马三。
没人有机会将毒物放进马三的茶杯里———在正常的情况下,大房间外的人当然没机会下毒。
但他因中毒身亡、却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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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子———旦个遵照大管家命令,尽量不要前往地窖。
我们早已将饭食和酒水———几乎都是古井上酒———搬到大房间来了。
厨房里的所有的饭具也是一直重复用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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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发生时,厨子———旦个将火灶的锅子里的热水倒到两只茶杯里,随意将茶杯放在大房间的木桌上。
我在一旁无神地看着旦个的一举一动,但没发现她有将毒放进杯里,或涂在杯子上的可疑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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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子———旦个将苦丁茶茶叶放进从昨晚就用到现在的白瓷茶壶,将锅里的热水倒进茶壶中,将褐色苦丁茶倒进杯中。
——将茶杯放在托盘上端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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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哪一杯是由我们自己选择的。
我们完全任意地从两杯中拿起一杯。
据说,大量的紫杉木毒才会致人于亡,只喝一、二滴不足以致命。
也就是说,马三喝了大量的紫杉木毒。
问题在于,厨子———旦个绝对没在茶壶里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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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喝了用同一个茶壶泡出的苦丁茶。
但亡身的为何只有马三一个?
我则是一点异状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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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需要留意的是,厨子———旦个也喝了苦丁茶。
她将苦丁茶端给我后,自己就坐在王伯旁边的椅子上,将苦丁茶倒进小瓷碗里饮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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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人都在苦丁茶里加了枸杞子。
枸杞子是放在铜制的枸杞坛里。
旦个将杯子端给大家后,就将枸杞坛放在托盘上端给我们。
我们依照个人喜好,用铜筷子将枸杞子加入苦丁茶中。
我加了两个,马三加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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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毒物混在枸杞子里的可能很小。
据王伯说———紫杉木毒是粉末状的,不太可能混在枸杞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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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检查了装苦丁茶的茶壶。
茶壶里还有苦丁茶,我胆颤地喝了一些,但一如预期地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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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毒物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加到马三的杯子中,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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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浮现几个关于这桩事件的推断。
第一,马三是自愿服毒的。
第二,马三在喝苦丁茶前,吃下了有毒的东西。
第三,马三在饭后喝的古井上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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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推断都很不实际。
马三怎么看都不像会自尽的人,而且他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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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马三吃下有毒的东西,那么毒物必须混在饭食中。
但我们正午吃的是馒头和肉饼,要将毒物混入这两种食物中并不容易。
何况,若饭食有毒,我们应该也已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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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后一点,马三喝的古井上酒是新开的,封盖也是当场掀下来,我也有喝。
———却只有马三喝了有事。
酒里应该没被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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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子———旦个在将酒倒入酒杯前,将酒杯都清洗过了。
如果将紫杉木毒涂在酒杯内侧,其量应是不足以致命,而且马三是自己将酒倒入酒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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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可,吃下紫杉木毒后,大概一个时辰内就会出现中毒症状。唯一有可能被下毒的,就只有苦丁茶。”王伯用苍白、憔悴的表情说。
当此事发生时,酒杯都已浸到洗涤用的水盆里,因此我们也无法确定酒杯上到底有没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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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整件事越想越不可思议。这也是一桩以人力无法犯下的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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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人冥可以利用某种山术或妖术,隔空将一杯普通苦丁茶变成毒茶?
两人里面的其中一人。
一半一半的中毒可能。
然而,亡身却是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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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的亡———虽然不知这桩命案是不是凶手所为,但有人遇害了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又有一个同伴因不明手法而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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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马三的遇害带给我们的震诧、恐惧和冲击都是无可比拟的。
这件事让我们知道,即使大家同在一间上了锁的大房间里,也不见得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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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只要回想之前发生的其他离奇密室害人凶案,这件事也就完全不足为奇。
对一个无所不能的凶手来说,这只是一桩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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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危险竟然再度降临我们身边。
这样一来,想稳住心境,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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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得由我和厨子———旦个轮流照顾身受重伤的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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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睡在我们从二楼搬下来的布榻上。
我们将大木桌移开,将布榻子和棉被放在黑窗户旁边。
王伯的神志依然还没恢复完全。伤口的疼痛使他不断哀嚎,全身都是汗水。伤口的红迹基本上已经止住了,但他明显地憔悴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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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马三的尸首搬到柴房,将二楼八号房(马三房间)的棉被拿下,盖住他的全身,并为他诚心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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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的亡讯是由厨子———旦个告知雷戈大管家。
然而,这却让他们更想继续留在二楼一号房。
雷戈大管家命令旦个也到二楼。我试着说服大管家,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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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雷戈大管家的意见和我相左。
“陆讼师。”大管家重拾威严,已无暇整理他的衣冠,另外,可能是担忧的关系,他的脸仿佛遮围着一层阴影,“很对不住,我惜我命,以及我的家人。我希望我们能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因此我想采取让自己最安心的法子。”
“你的意思是不想和我们待在一起?”我觉得很失望,仿佛能听见自己脸色变为苍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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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明白点,是的。如果凶手是由你们引来狼王坊,那么Ta的目标应该也是你们,我觉得和你们待在一起反而更危险。”
“怎么可能。第一个遇害的可是雷生兄台!!”
“不是这样吧———陆大讼师。最初遇袭的人是你。雷生只是替你而亡。我不想再让我的家人和下人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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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莫怨我。事到如今,我们只得自顾自命。我们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凶手离去,或是这场灾难平息。”
雷戈大管家的心意非常坚定。我无法改变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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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楼大房间里就只剩我,以及奄奄一息的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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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我只是静静地坐在桌边,怅然若失。
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身体的疲倦持续袭来,伤口依旧疼痛,就连保持清醒都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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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偶尔听见王伯的哀嚎声。我只是重复地帮他替换额头上的布巾。
王伯的额头很烫,但这里完没有能治疗他的药物。
我没法子,只得先将王伯扶着上到二楼的七号房(莫四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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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黑夜已然到来。
走道上的窗纸阴暗非常。
窗外偶尔飞过鸦雀的声响只是掠过耳际,仿佛没听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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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月,大抵是酉时末。
我拿出些剩下的酒水、馒头和大饼。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仍勉着吃了一些东西。
我觉得这样或许能让我恢复一些气力。我担心饭食被下了毒,便一点一点地慢慢嚼、慢慢喝。
而王伯的状态看来是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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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井上酒入了我的肚子,让我稍微觉得合然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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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越想越绝望,但我脑海深处却隐约有着一个念头。
———告诉我即使面临现在这般难挨的情况,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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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思考一次这一连串的凶案。
然后,我想到了几个疑点。
其中最令我疑惑的,就是凶手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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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究竟为什么要害我们?
而且是斩尽灭绝。
难道真如雷戈大管家所言,凶手是无来由的害人?或是有明确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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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过来说,至今遇害的那些人之间,是否存在着某个共通点?
当然,也有人是成了替命的,就像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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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审视这桩害人凶案中的遇害人,说不定可以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就算这一切都如王伯的推断,全是人冥下的毒手,但毫无目的地害人也实在太不合理了。
我对自己想到的这一点觉得有点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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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六!
现在,我要试着对我想到的几个重点,开始重新思考。
反正在这种状况下,不论做什么都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