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佟玉清一身亮缎银花劲衣,已经解掉短剑氅,手中一柄宝剑,矫若灵蛇,逼得三个青年道人,步步后退,
在佟玉清的娇靥上,蒙着一方亮缎白巾,仅露出一对闪闪生辉的明媚眼睛。
黑煞神看不到四人打斗的时候,似乎恍恍惚惚的沉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他感到有人匆匆地走近他,很浓的一阵清凉香味后,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睁眼一看,急忙抬头,发现三个青年道人,俱都倒身在数丈外,看不出他们是杀死了还是被点了穴道。但是,以白巾蒙面的佟玉清却不见了!
黑煞神悚然一惊,挺身跃了起来。
也就在他跃起的同时,秃子和哑巴已飞身纵了过来。
黑煞神三人一见,知道是佟玉清救了他们,同时为他们解开了穴道,但是,佟玉清为何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呢?
秃子纵至近前,首先惊异的说“喂,歪嘴……?”
话刚开口,西南林木间的黑暗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悄声低呼“喂,快,快随我来!”
秃子哑巴黑煞神三人一惊,循声一看,只见白巾蒙面的佟玉清,正在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赶快过去。
三人一见,无暇多想,飞身向前驰去。前面的佟玉清一见,也急忙转身向高处驰去。
黑煞神飞驰间,游目一看,只见由最高处的一片巍峨雄伟的碧瓦殿宇开始,一道宽大山道,顺着峰峦山势,九弯八转的迤逦下来,每个弯处都有一座灯火辉煌,气势不凡的道观。
这时,满山的钟声已止,但那阵“荒荒”如闷雷的回声,仍在山谷峰间缭绕不绝。
山道上成千上万的善男信女在人手一剑的武当道人照顾下,下山,惶惶疾走,惴惴不安,有许多人的香炉已破,山道旁丢满了香篮,你喊夫婿,他叫妻儿,哭啼喊叫之声,乱成一片。
黑煞神看了这情形,心中既惊急又懊恼,不由望着秃子哑巴,惶声道“俺的亲娘祖奶奶,小牛山,这该不会是咱们三人闯的祸吧?”
秃子却毫不迟疑的道“放狗屁,咱们在解剑岩打架,距离三元观还差十万八千里地呢……”
黑煞神却迷惑的问“方才有人喊杀了人,那人是谁杀的呢?”
秃子这时正忧急如焚,懊悔万分,懒得说话,不由压低声音,怒叱道“你噜嗦个鬼干你屁事,你问我我问谁?”
黑煞神被斥得一瞪眼,正待说什么,哑巴已龇牙咧嘴地指了指斜上方。
于是抬头一看,只见面罩白巾的修玉清,正立在一处天险绝壁断崖处,正惶急地向着他们三人一面跺脚一面招手,似乎在说,再迟了便走不了啦!
秃子哑巴黑煞神虽然心中迷惑,但又不敢大声发问,为什么不往山下跑,反而往山上奔?
就在这时,方才佟玉清和三个青年人打斗的地方,突然传来数声惊急喝叫!
紧接着,一声悠扬婉转清啸,冲霄而起,显然是规定的报警讯号。
啸声一起,第三座道观人声最吵杂处,立即有一声内力充沛,音质苍劲而含有愤怒意味的厉啸相应。
这一声厉啸一起,后山及最远处的谷中峰头上也有啸声相和应。
说也奇怪,远山和后山的啸声一起,近前的清啸和厉啸戛然停止了。
但是,各处道观中,眼前山道上,更造成了哭叫混乱和惶惶奔走声。
秃子哑巴和黑煞神三人也闹糊涂了,忽然之间,为何满山的相应啸声。
但是,他们三人却确信下院的道人,已发现了被佟玉清打杀在林中地上的三个青年道人。
由于情势的突变,内心的惶急,三人加速向佟玉清立身的天险断崖处纵去。
看看登上断崖,面罩白巾的佟玉清,已惶急地指了指崖下,身形一闪,疾泻而下。
黑煞神三人一看,哪敢怠慢,加速纵上断崖。
一登上断崖,才发现不远处就是一座宏伟道观,根据殿宇和形势,显然是道观的后面。
只见观后松柏茂盛,在树隙间可以看到那面悬着灯,但却听不到人声。
打量间已到了佟玉清方才立身的崖边,三人低头一看,吓得急忙后退数步,不由同时打了一个冷战,俱都面色一变。
因为崖下漆黑,阴气森森,一眼看不到底,而且,崖壁上一片光滑,根本没有可以攀附之物。
秃子拍拍胸脯,定一定惊魂,不由恨声道“一枝花搞什么鬼?她和盟主学了不少绝技,她当然下得去,咱们下去不跌个尸饼子才怪呢!”
黑煞神游目一看,不由也懊恼地道“这一下他奶奶的更糟了,越往上跑越没路了,正好给武当杂毛来个瓮中捉鳖……”
话未说完,哑巴已龇牙咧嘴的比划了几个手势,最后还狠狠的挥了一下头。
秃子一见,立即轻蔑地低声问“你是说咱们硬往山下冲?”
哑巴立即神气地点了点头!
秃子毫不迟疑的怒声道“去你的吧,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
黑煞神却焦急地恨声道“前临绝地,后有追兵,咱们也不能在这里她娘的等死呀?”
秃子立即没好气地瞪眼怒声道“现在满山都是武当杂毛,你赤手空拳冲得下去吗?那还不是飞蛾投火,自已找死吗?”
一提到赤手空拳,黑煞神,立时想起了他那对得自西域玉阙峪的精钢护手虎头钩,不由懊恼地道“哎呀,俺的钢钩!”
秃子立即冷冷的道“你的钢钩还在解剑岩呢……”
说话之间,东张西望,游目察看,显然企图发现脱身之处。
但是,黑煞神却恍然低声道“有了,咱们可以请哑巴去偷!”
秃子立即摇摇头,冷冷的道“要偷你们两人去偷,我可不去做帮手!”
黑煞神听得一瞪眼,不由恨恨的低声道“你他奶奶的不去帮着偷,还有他娘的脸回去见他们?”
秃子毫不迟疑的讥声道“丢了兵器固然是不好看,盟主打屁股的时候可更丢人……”
哑巴和黑煞神一听,面色一变,俱都呆了。
就在这时,崖边突然传来一阵铮铮的铁索撞击山石声。
秃子三人一惊,急忙低头察看,目光同时一亮,险些脱口欢呼!
原来脚下青草中,一条铁环索练,由崖上经崖边,直垂崖下。
秃子三人看了这情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武当群道还有秘密下山的铁索暗径可通。
现在铁索发出响声,想必是佟玉清在崖下等得不耐烦了,正在摆动铁索,催促他们下去。
也恰在这时候,身后道观的松林中,突然传来数声惶急惊呼“啊呀不好了,道清他们被人点晕了!”
也就在那声惊呼的同时,方才来时的崖下,也传来了命令似地催促声“你们几人到崖上看看,你们四个由此地向北搜索,特别注意草丛石后!”
话声甫落,接着是一片应是声。
黑煞神三人一听,知道佟玉清来此之前,先把观后负责警戒的道人点倒了,方才崖下的那些道人,自是沿着他们方才的路线追来的。
紧急间,黑煞神无暇多想,一拍哑巴的肩头,指了指他背的鹿皮胯囊,示意他赶快下去。
秃子自然会意,因为哑巴背着盟主的战国金斗,这种上古神器,绝对不能落入武当群道之手。
哑巴也不迟疑,微一颔首,急忙俯身下去,拨开崖边的荒草,握住着索环,以他“日偷千家不黑,夜盗八百不明”的矫健身手,极熟练的滑向崖下。
这时,观后林内人声吵杂,而且有了晃动地灯火,似乎正准备向这边搜来!
秃子一看,立即望着黑煞神,焦急地悄声道“歪嘴,快伏下,有人来啦!”
黑煞神心中一惊,一面伏身草中,一面游目左右察看。
果然,方才登上崖来的地方,已有上八名提剑道人,谨慎小心的纵上崖来。
而身后道观林内,也有七八个仗剑道人,飞身向这面扑来。
也就在他游目察看的一刹那,耳边已响起秃子的急促悄声道“大将断后,俺先走了!”
黑煞神听得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崖上哪里还有秃子的踪影。
看了这情形,黑煞神心中虽然有一些懊恼,但听了“大将断后”四字,雄心勃起,豪气万丈,怒火全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由观后林中仗剑追出来的七八名道人,已发现了追至崖上的六名道人,其中一人,立即怒声喝问道“那边是什么人?”
怒喝声中,竟纷纷向崖边纵去。
只见纵上崖来的六名道人,立即有人朗声道“下院三代道字辈弟子,奉命前来搜索三名逃走的‘游侠同盟’人……”
话未说完,双方已至近前。
只听其中一个道人恍然道“原来是道静师兄,你那边怎样了?”
另一个道人懊恼地回答道“守在后观门的四位师弟,全中了奸细的迷香,俱都晕了过去……”
黑煞神听得心中一惊,他不知道佟玉清是哪里弄来的**香,莫非是向哑巴要来的?
心念间,已听另一个道人恍然道“那一定是‘游侠同盟’的人干的……”
方才发话的道人,急声道“你怎的知道?”
先前发话的道人,说“方才就有三个被捉住的‘游侠同盟’人,松亮师叔派了三个师弟把三人送往忏悔室,也中了他们的**香倒在半路上。”
另一个人突然吃惊的急声道“他们一定潜进观里去了……”
一个沙哑声音的青年道人,惶急地道“方才师叔祖说,潜进山来的人很多,要我们发现可疑处,不可随便交手,发啸为号,火速报警。谁知道,松亮师叔和师叔祖一发啸,前山后山,左右崖上,都有啸声回应……”
另一个青年道人突然插言问“听说师叔祖捉住了一个可疑的汉子,已经送去上清宫审问去了?”
黑煞神听得心中一惊,不知道被捉住的那人是谁?希望不要是“游侠同盟”的人才好。
那个沙哑声音的道人,接口道“那人是用飞刀杀了一个,照顾男女施主的师弟,被一位女施主看到的,要不然,还不知道是谁呢?”
黑煞神趴在草丛里听入了神,竟忘了下去。
正要继续往下听,崖边已响起铁索铮铮的摆动声!
黑煞神听得大吃一惊,知道秃子和哑巴在下面等急了,是以,急忙一个翻滚,握住索环急滑下去。
也就在他旋身下滑的同时,那边谈话的道人中,已有人脱口急声道“崖边有声音,我们快过去看看。”
话声甫落,接着是一阵衣袂破风声。
黑煞神悬空下降,双手交替握着铁环,这时一听到崖上的人声和衣袂声,不由暗自焦急,本能的低头向下一看,大吃一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足下山风强劲,一片漆黑,一眼看不到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脚踏实地,也看不到秃子和哑巴两人立身何处。
就在这时,上面已有人喝声问“下面什么人?”
黑煞神听得一惊,那敢回应,双手加速交替,因而使铁索钢环发出了更大的磨擦声。
又听一个道人,急声催促道“快把那块大石搬过来丢下去!”
黑煞神一听,大吃一惊,格外焦急,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果在平地,他哪会把几个年青道人放在眼里?
但是,如今身悬空中,还不知道下面有多少丈深,万一上面的大石头沿着铁索丢下来,不但砸个脑浆四射,还要跌个粉身碎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脚下却突然响起了秃子的怨声“他奶奶的,你是怎么搞的,趴在草窝里睡着啦?这么久不下来?”
照往日听了这些话,黑煞神非大骂秃子一顿不可,这时却突然如遇到了救星,低头一看,已经到了立足之处,但宽度还不足两尺,足下依然是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黑煞神双脚一踏实地,正待解释,秃子已急声催促道“少噜嗦,快走……”
说话之间,伸手一拉黑煞神,转身向前走去。
黑煞神不敢怠慢,急忙举步跟进。
也就在他举步的刹那间,一团黑影,势挟劲风,呼地﹂声,当头砸下来。
黑煞神大吃一惊,本能的向前一纵,“呼”的一声,一块大石,就在他背后,轰的一声大响砸在突岩上,略微一顿,继续向下坠去,破风带啸,久久听不到着地声音。
吓得停身回看的秃子,急忙一定心神,即刻向黑煞神挥了一个手势,急急向前奔去。
黑煞神无心去听那块大石何时着地,急步向秃子追去,由于没看到哑巴,不由关切地问
“老方呢?”
秃子向前一指,有些不耐烦的低声道“跟着佟姑娘去了?”
黑煞神本待佟玉清怎的知道武当派的这道铁索暗道,但他听出秃子的话意中有些不高兴,所以话到了唇边,终于没有开口。
两尺宽的突岩愈走愈宽,而且岩边也生满了斜松蒿草,形势十分隐蔽,的确称得上是条密道。
渐渐山势宽广,竟是一座生满了杂树乱石的崎形险谷,哑巴方守义,正立在一方怪石上向着他们两人焦急地连连挥手。
秃子和黑煞神不敢怠慢,加速身法,迳向哑巴立身之处驰去。
哑巴一见,并不等待,也转身迳向夹谷口驰去。
黑煞神本待问一声哑巴,为何没看到佟玉清,但他循着哑巴的身形向前一看,发现面罩白巾的佟玉清,正立在谷口绝壁下的一片蒿草中,同时,正在向着他们招手呢。
看看将至近前,面罩白巾的佟玉清,已挥手低声道“快,追来了!”
说话之间,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紧接着,哑巴已奔至草丛前。
待等黑煞神和秃子驰至近前,发现蒿草后的绝壁下,竟是一个宽约三尺,高仅过人的山洞。
秃子心中一动,立即刹住身势,躬身探首,凝目向内一看,洞内一片漆黑,强劲的寒风,扑面吹出洞外,知道另一端有出口,但他却对佟玉清故弄玄虚,感到很不满意。
就在这时,身后的黑煞神突然急声道“他们真的追来了。”
秃子直身回头一看,只见十数个道人,各提长剑,在皎洁偏西的月光映照下,寒光闪闪,正向着这边追来。
打量未完,哑巴已拉着他奔进了山洞内。
洞内不但漆黑,而且崎岖不平,风势十分强劲。
前进不足数丈,斜前方突然摇晃着一盏善男信女们朝山进香时使用的防风灯。
黑煞神三人知道佟玉清等在那里,于是,各自一加足劲,直向灯前扑去。
扑至灯前一看,三人俱都一愣,因为只有一盏防风灯插在石缝上,整个灯光所照到的地方,根本没有佟玉清的影子。
黑煞神游目一看,这才发现方圆三四丈四周洞壁上,竟有六七个洞口通向其他方向,这情形很像大巫山毒鬼谷骷髅崖下阴风窟。(前情请看《金斗万艳杯》)
看了这情形,黑煞神也不禁有些生气地沉声问道“佟姑娘,你干啥要故弄玄虚?”
话声甫落,哑巴突然“嘿啊”两声,急步向随着洞风摇晃的防风灯奔去。
黑煞神和秃子心知有异,也急忙奔了过去。
这时,才发现插进石缝的灯杆上,尚串着一张湖水绿色的方纸。
哑巴先将纱灯拔出来,再把绿纸取下,凑近灯光一看,嘿了一声,立即递给了秃子。
黑煞神不认识字,不由急切地问“老王,上面写的啥?”
秃子凑进灯光一看,只见绿纸上写着两行潦草字迹,时轻时重,不大清楚。
这时见黑煞神发问,只得懊恼地恨声念道“你们吃了个酒足饭饱,正好来此安歇睡觉!”
黑煞神一听,顿时大怒,不由怒声道“一枝花她这是干啥?”
话声甫落,秃子已没好气地道“你还以为那是佟姑娘呀?”
黑煞神被问得一愣,不由惊异的问“你小子是说?”
哑巳立即在旁龇牙咧嘴,嘿嘿啊比划了一阵手势,一会指一指防风纱灯,一会指一指秃子手上的绿纸。
黑煞神一见,顿时恍然大悟,不由一指绿纸,急声道“你们是说,这张绿色素笺和白河镇吴富绅的新寡儿媳妇贾幻娘用的诗笺一样,方才那个白巾罩面女子不是佟姑娘?”
话声甫落,秃子已轻蔑的说“你现在才想清楚?”
黑煞神却不高兴地埋怨道“你小子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
秃子也立即没好气地说“我方才到达洞口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黑煞神一听,不由吼声道“你知道还进来?”
秃子正值满腹的怒火,不由也吼声道“哪个王八的龟孙子要进来,还不是老方硬拉的?”
哑巴一听,不由焦急地指指洞外,一连比划了两个杀头手势,似乎在说,不要吵,武当群道就在洞外面,把他们引进来,都完蛋。
秃子不屑地斜了哑巴一眼,恨声道“管他娘的谁在外面,来了更好!”
话虽如此说,嗓门可小多了。
黑煞神目光一亮,顿时想起在断崖上听到的武当群道谈话,突然压低声音,恍然道
“俺想起来了,那个白巾军面的女子,身上有迷香,三个抗咱们的小道,都是她在打斗中迷倒的……”
哑巴听得一愣,秃子脱口急声问“你小子怎的知道?”
黑煞神立即把在崖上听到群道的对话,说了一遍。
秃子听罢,不由震惊的道“既然银缎劲衣女子不是佟姑娘,那个用飞刀杀人的大汉也不会是咱们的人。”
说罢,突然又望着黑煞神,埋怨道“使用迷香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