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战阵,四堵墙。
西面太平道上,坚守的残军对叛军恨意最深,杀气人来也最狠。他们跨越过一道道尸堆,踏着血水,硬生生将叛军逼回西大街几十米远,所过之处,没有留下一具完成的尸体。
南北两侧,从南大街和北大街拍马赶来的两万升龙卫占据了绝对有利的位置,屋上巷间,手握杀器的将士们已经化身为死神,无情地收割一条又一条人命。
大街东面,当初截断叛军梁路的一万东翎卫如同天降神兵,截断了叛军逃生的最后希望。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策马而立,已然让妄图逃跑的叛军们魂飞魄散。
前后左右皆为死路,东西南门重重包围。叛军顿时像失去爪牙的老虎,再也没有了耀武扬威的资本。
许多人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气势汹汹的大军会在旦夕间分崩离析?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他们甚至来不及思考,因为溃败来的太快。
遍地是哀嚎,耳旁充斥的不再是叛军们无休止的呐喊,而是守军们近乎发泄般的怒吼,还有生命终结前的惨叫。
看到眼前的景象,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汴京城就是一个陷阱,他们不过是入瓮之鳖。
聂万城面色如土。当所有期待和幻想落空,让这个一心想要飞黄腾达的胖子一屁股蹲坐在地,全然没了主意。
当遇到自己难以解决的麻烦,他又习惯性地将目光看向东方远行。而这一次,那位睿智的老人再也不能让他感到心安。
因为他已经闭上了双眼。
东方远行如同一颗老松,不在乎厮杀声,不在乎喊叫声,就这么在大街正中央闭目入定。
没有人从这份表情中感受到一丝安定从容,只体会到了他的心灰意冷。
他闭着眼,只是因为他不敢看这让他心碎欲绝的一幕。
无数日日夜夜的谋划,多少年来的宏伟愿景,凝结了自己踌躇壮志的全部希望,在这近在咫尺的地方烟消云散。
没了,一切都没了!
什么登基称帝,什么天下一统……不断倒下的身影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他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名誉,失去了反败为胜的可能。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喊得累了,杀的也累了。唐安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再度挺身而出,用尽浑身力气吼道:“投降者不杀!”
听到这刺耳的话语,东方远行睁开双眼,迎着冷风向屋遥遥一瞥。
他看到了唐安的笑脸,笑的如此灿烂,却又如此嘲讽。仿佛这个狡猾的书童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失败,而坚守城门大街逃命一幕幕,只是为了将自己引入陷阱所布的局,都像是长辈在陪调皮的孩子玩耍一样。
他惨笑。
唐安傲立屋檐上,搓起大拇指,用并拢的食指中指对着东方远行眉心遥遥一,就像是握着一把手枪。
“砰!”
无比形象地吐露出一个拟声词,唐安不禁心花怒放地陷入了无尽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