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抬头,只见明月在墨蓝的天空中信步闲游,带着如烟似雾的云,披着一身轻纱,向远山倾泻下一片月华,如霜般淡雅,又散发着些淡淡馨香。
这林中小筑,带有篱笆院子,院子里种的是她最爱的四季秋海棠,花期未过,根系发达,花开茂盛。
离歌坐在竹屋顶,沐着月光,嗅着花香,微风如水般温柔,使她全身心皆放松了下来,都快忘了自己处于各种境地。
这个地方就像是按着她的喜好来建的,差点让她有些乐不思蜀。
“想听曲子吗?”
哦,她陶醉地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大魔头。
离歌偏头,明明心里不想听,却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想。”
陈年将落在远山的视线转了回来,从怀里拿出一把玉骨笛,转头看向离歌。
四目相对,他的好看的双眸闪闪发亮,山间的明月,天边的繁星,都没他眼睛亮,看到他眼里清晰的自己,离歌心虚地移开视线。
恶人谷谷主,好像与传闻中有些不一样。
陈年扬起嘴角,笑得很心满意足,没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有多久。
她只是简单地坐在他身旁,便胜过世间万千风景,只要她在,就能消磨他受过的所有伤。
陈年抬手,将笛子放于嘴边,将他心中积淀多年无人知的情,将他心里想对她说的千言万语,熬过的殇,全部化为了笛声。
“呜……”
笛声一起,万物皆静,耳边只剩清脆柔和,委婉悠远的笛声,。
陈年吹的曲子悠扬动人,转而又凄凉幽怨,真似在诉说着万千言语,心有千千结,却无人可诉。
离歌听着听着,脸上湿了一片,熟悉的笛声似乎让她跨越了岁月的长河,忆起了某位故人。
“给你吹曲子,是想让你开心,不曾想,竟把你惹哭了,适才,你在想谁?”笛声戛然而止,接着响起陈年的声音。
“啊?我啊?”离歌抽回神,乱抹了下脸,“这首曲子太悲了,是容易让人想起很多往事和故人。”
“哦,比如呢?”他急切地想知道,他与她一同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最刻骨铭心的时日,他是否会在她回忆里。
青黛色眉的眉头紧皱,泪眼婆娑,离歌心中泛起苦楚,她抿了下唇,良久,才开口:“想起了一个生命里很重要的人,陈叔叔,你与他很像,真的很像。”
他眼睛也是如此生动明亮,他也会带她偷偷爬上屋顶晒月光,也会吹笛子哄她开心。不过,你又不是他,他已经死了,面目全非地死在她眼前。
与她交好的儿时玩伴,甚至是指腹为婚的未见过面的未婚夫,都死了,死因不明,死状恐怖,她想,也许他们真是被她克死的。
离歌声音小小的,低低的,像一尾轻飘飘的羽毛,身不由己被风所逐,最后落地无声。
看着离歌落寞的神色,陈年忽然心一酸,含笑道:“他很幸福,能被你心心念念着。”
是啊,她应该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延烧四方,无处落脚的冲天大火,横梁被烧得“吱呀”作响声,屋子里头的撕心累肺的叫喊声,打水的,救火的,乱成一团,年仅八岁的她被人死死禁锢着,皮肤被炽热的空气烘烤得隐隐作痛,那种透过肌肤的痛喊,她至今不忘。
她亲近的,喜欢的大哥哥,一夜之间变成了灰烬,与她阴阳两隔。
“下去吧,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