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去中里的退去,刻下四个退去之阵围住召唤之阵。」
关押凶兽的囚笼中,一名少女正全心全意地在地板上描绘魔法阵。
材料也有了,就是手中的遗迹。
一点一点地,洒在地面上。
「其基为纯银与铁,基础为石于契约之大公,其祖先为吾先师修拜因奥古!」
纯银与铁,宝石的星屑,是其的基石。
世事如此奇妙,契约辞中的人物居然就在自己眼前。
不仅如此,修拜因奥古——这位先师,此刻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而现在,自己正要挑战他、战胜他、并且——总有一天要超越他!
「天降风来以墙隔之,门开四方尽皆闭之!自王冠而出,于前往王国之三岔路上循环往复!」
碎屑少到无法绘出中心部分,少女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掌,用鲜血刻下阵眼。
再加上处女的血,完成了降灵阵的构建。
没有比这更简陋的魔术召唤阵了。
「线条」全由微乎其微碎屑与血滴构成,因为数量太少,甚至细到难以看见。
听说父亲描绘的魔术阵毫不吝惜地用光了积蓄的填充了魔力的宝石,就算是自己召唤Archer时也用掉了过去积存宝石的一半。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周而复始,其次为五。然,满盈之时便是废弃之机!」
……其实,Servant的召唤本来就用不着大规模的降灵仪式。
Servant是被圣杯招来的。
身为Master不过是作为联系英灵和这边世界的纽带,然后提供给他在这个世界实体化的魔力就够了,召唤是他们那边自己做的。
可是在凛的心中,对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的圣杯是否会回应自己存有很大的不安与担忧。
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怎样也不能放弃了。
凛深吸一口气,挺直身躯,像是捕捉可能——不,是一定存在的微小胜机一般,朝前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
集中全部的精神,全心全意地调整身体的状态,为了召唤作最后的准备。
然后——
「————————宣告!」
咆哮般的声音在囚笼中回荡。
一瞬之间,少女身为「人类」的存在消失了,变成了神秘仪式的一个零件,完全变成了连接灵体和物质的回路。
衣物被满溢的魔力流吹得扬起,双马尾也飘浮在空中。
眼中燃烧的是追求胜利的热情,以及奔向目标不懈的意志。
拼命鼓动所有的精神,调动体内残存的所有魔力,孤注一掷地将召唤阵满盈。
「宣告——汝身听吾号令,吾命与汝剑同在!应圣杯之召,若愿顺此意志、此义理的话就回应吧!」
围绕全身的魔力的感觉。只要是魔术师就无法逃脱的,体内魔术回路循环蠕动所引起的恶寒和痛苦。更因为凛是将全身每分每毫的魔力都榨取出来,感受到的痛楚更为剧烈。
然而虽然脸庞因剧痛而扭曲,但她的眼睛熊熊燃烧着斗志,嘴唇展现出了与痛楚截然相反的傲然笑容……!
「你究竟在作什么打算?」
一直观望着的老人仍旧处于疑惑中,好奇的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届圣杯战争七个职阶明明全都已经召出,应该已经没有职阶的座空出了才对。」
凛无视了魔法使的寻问,由于这种倾轧而产生的令人想高声惨叫的痛楚,集中精力念咒语。
「在此起誓——!我是成就世间一切善行之人!我是传达世上一切恶意之人!」
然后,就是在这之后,加入了新的两段契约辞——就是问题的答案!
「这是……!」
老绅士的目光由惊讶转为锐利。
「这样啊、……是吗。这就是你的打算吗,你打算召唤的英灵是……」
——通过调整召唤咒语事先决定Servant的职阶。
通常,被召唤出来的英灵在获得作为Servant的职阶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由那个英灵的本身属性决定。
但是,也有例外,可以由召唤者事先决定好的职阶有两个。
狂战士·Berserker。以及……
「——Assassin!!」
对,没有错。
属于这一职阶的英灵,可以预先设定为继承了哈桑·萨巴哈之名的一群暗杀者。
本届圣杯战争进行至此——Saber,Lancer,Archer,Rider,Caster,Berserker。这六个职阶都已满员。
但唯有双马尾少女发现了。
——只有Assassin已经与『此世一切之恶』融为一体,成为了Avenger,将座让了出来!!!
「疏忽了啊……居然能找到这个连老夫也遗漏的盲点,值得称赞——就再加上十分吧。」
九十加上十,那就是一百分了。
泽尔里奇毫不吝啬自己的满意。
若说还剩下唯一的胜机,那毫无疑问关键在接下来召唤的英灵身上。
「英灵召唤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你就肯定这么随机召唤出来的Assassin拥有可以破除结界的存在吗?你是病急乱投医了吗!」
老人高声说道,其中蕴含的是对自己『创造』的绝对自信!
——啊啊,也许真的是那样。
以现状来说,召来的从者是否如己所愿,要依靠的运气成分实在过高。
不,应该说能不能真的召唤出来都是个问题。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远坂家的人,好像、大概、也许、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种奇怪的遗传,越到关键的时刻就越会犯下愚蠢到不可思议的错误,简直就像是起源就是「错误」一样。
不过,如果成功率有1%,那么试一百次就会成功一次,就算只有0.1%,试一千次也会成功一次。
——既然如此,只要这一次就好!
——就算接下来一个月一个魔术都无法成功都没关系!
——就算将来一个月内无论做什么都犯下愚蠢的错误都没关系!!
——只有这一次,我拼了命也要成功!!!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来自于抑止之轮、天秤之守护者啊——!!!」
用这句话作为祷告的结尾,凛感到体内的魔力已然一滴不剩。
最后一步,凛也没有松懈精神。
如果想到自己所背负的任务的话——就不能在这儿退缩。
全心全意地祈祷,将所有感情寄托在言语中,宣泄出来!
「——出来吧,吾之Servant·Assassin!!!」
没有像召唤Archer时一样直冲天际的光芒。
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召唤的图案只是泛起出柔和的光芒,像是在预示少女的希望就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微弱,甚至让凛不禁生起「是否真的召唤成功了?」的怀疑。
「从者·Assassin……」
不过就算是这样,夙愿还是终于传到了少女的身边。
然后——
在还未散去的光中,紫色和服男子——歌唱似的这么说了。
「……佐佐木小次郎,于此参上。」
***
「佐佐木小次郎……」
这个名字,日本的大部分人应该都听过吧。
这名从者是手持名为「物干竿」的长刀,在庆长时代有着无敌传言的剑士。
他的出生不明,连是否实际存在都不能确定。
只活在人们的嘴边,以希世剑豪宫本武藏的宿敌身分广为人知的剑士,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人——名为佐佐木小次郎,不存在于史实上的宿敌。
那是不能被称作英雄的——名为暗杀者——佐佐木小次郎的悲剧人物,可以说是历史传说阴影中的影之人物。
「——是武士吗?」
少女在为出现的Servant的种类而困惑吧。
其实更想问的是「为什么」。
在冬木市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圣杯战争中,Assassin这个职阶理应只有山中老人哈桑可以担任才对。
虽然确实……之前见到的那个黑色Assassin·第一魔法使并非哈桑,不过因为是从者违规召唤的从者,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现在却……
「并非哈桑,是因为我比较特殊。」
像是看出了凛的疑问,剑士自行开始解释起来:
「召唤此身的并非人而是这片土地。你们称为Master的凭依物——对我而言,就是柳洞寺的山门。」
「山门是,凭依物……?」
「没错。虽说小Master是位优秀的魔术师,但是到了终盘阶段,圣杯已经不允许再让原来的Master再度召唤出从者的。不过也存在着漏洞,只要让新的Master加入就可以了——而作为Servant的凭依物的东西,可以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
凛眨眨眼,剑士所说的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
不过,就算是这样……
「可是……这里是魔法使的『世界』里啊,怎么会有柳洞寺的山门在?」
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说我的小Master啊,您究竟有多受命运(Fate)的宠爱您知道吗?此世唯有此结界内,通往现世的大门是断续开着的,而随着圆藏山一同崩塌陷落的山门又正好处在脚下。所以我是只能出现在此处的Servant。」
究竟何等的幸运才能在此刻瞄准这个地点啊。
简直就是神赐的巧合。
这是巧合到已经不能称之为偶然的一致,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不过嘛,这也只是打个短工罢了,连圣杯那里面都没有资格去得了。已经无法再从圣杯处得到魔力,所以构筑此身的只有刚才小Master供给到魔术阵中的那些……大概,三分钟左右吧,在下能存在的时间。」
像是歌唱般地说道,剑士抬起了右手。
典雅的和服里面。
白色的手腕,像玻璃一般通透。
「Assassin……你——」
「如你所见,此身时间已然不多。」
「……」
呆呆地仰望着剑士的背影。
从长刀里放出的东西,并非杀气也非敌意。
只是,诉说着「要战斗」。
不介意胜利与败北,追求着毫无意义的杀戮。
「……但是。如果要说对这样的我唯一有意义的事的话,那就是现在。无名为终的『我』,如果还有自己的所愿的话,如果说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的话……」
像是明了一切、亦或是只知一点。
「——就是实现你的愿,Master。」
由虚构的故事而生的虚构的剑士,将为了将少女的心愿而挥下长刀。
「…………」
凛颤抖着嘴唇,没有说话。
明明对方只是个连实际存在、战斗力都不明的,连英灵都不知道是不是家伙,一个像凡人一样挥舞刀剑的剑士。
眼前的从者并没有让人惧怕的地方,也没有让人惊讶的武装。
……所以,才是异常。
虽然确实是自己召唤出来的没错,但从眼前的男人身上,凛什么都感受不到。
虽然是从者没错,但却缺少英灵特有的宝具或魔力。
只有紫衫的美男子,与一把长刀。
可是从那刀上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绝对不是宝具,论性质就跟现实中的名剑一样。
不行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从者都不行啊。
她也知道这么违规召唤一定会出问题,但召唤出一名与魔术无关的日本剑士——就算是剑豪,也根本没任何作用。
这一行动究竟被少女寄予了何等的希望,这份沉重的愿景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要是失败了的话……
感觉到身后Master的不安与担忧,佐佐木平静地开口了。
「……现在,Master都已经为在下将条件一切备好了。」
将三扇门关闭了一道,将「四」减为了「三」。
「并为了胜利赌上了一切的召唤,那么作为召唤Servant出来的在下,怎么会舍得让寄予此身的厚望枯萎凋零呢?」
「…………」
包含绝对的自信与信赖,那个挺直的、巍巍的背影振作着凛。
诚恳温和的声音,振动着鼓膜。
剑士说道:
「请相信我。」
——相信你的Servant吧。
对呢……明明只不过是一周前却像是过了很久的那一晚,Archer也说过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