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张粗鲁的先入为主在前,袁世凯不自觉地把张汉卿带入绣花枕头的纨绔子弟一系里----一个关外的大老粗能教育出什么有文采的儿子了?他现在有些怀疑之前传过来的张汉卿在集会上大放异彩是事先找好枪手了,不过也惟其如此,对张作霖又加了一重放心。他不动声色地捋须微笑说:“嗯,读书明理,对你而言,现时段也是很好的。既如此,你可以找次珊(胡仁源,时为北大署理校长)给你一个旁听名额,哦,不,你年龄还小,那就先读预科生吧。”
即使张汉卿从后世的观点误认为此时的北大是中国高等学府之执牛耳者,却真心没打算深造学问。在盛世读书造学问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可是在目前,尤其是决定要从血雨腥风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张汉卿来说,投笔从戎才是正解。
从现在起到明年老袁归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时不我待,总不能虚度光阴吧?早一天把奉天变强大,把奉军台子搭成,把列强驱逐出中国,我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做呢。怎样才能自由在北京城内逛呢?别急,咱少将军早有腹稿。
“秉大总统,学良一向酷爱军事,也有志做一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此来家父曾有言,大总统麾下领军人才辈出,如果有机会,学良也想讨教一番,将来为我大总统挥戈疆场。”
武将子弟酷爱耍枪弄棒,这是遗传,要不怎么会有“龙生龙,凤生凤”的说法呢。在袁世凯眼里,这么点的娃儿喜欢弄武,这才正常。张汉卿的一番拍马屁的话,他听得多了,不过仍要表现出长辈与上位者的和蔼,他便微微一笑,给面子的配合下。
看着旁边的那位上将军,不乏诙谐地说:“要学军事,这里倒正好有一位大兵家在,不过松坡的军事理论太过复杂深奥,只怕你只能学个皮毛。过后可以推荐给蒋参议,他教书育人的本事大的很,又是军校校长出身,教你们这些子侄辈正好一板一眼。”
蒋参议是谁,张少帅真不在意,只要袁大总统亲口说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军界人物接触就行。北京,作为中华民国的首都,又是北洋精兵与这个时代最厉害的军事家和军事学家云集的地方,自然要资源有资源,要长眼界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对袁世凯提到的那位叫做松坡的上将军,张汉卿却很是激动。民国三大兵家之首,正活跃在北京军界,张汉卿怎会不知道鼎鼎有名的蔡锷?只是无缘识荆而已。蔡锷的名声之响,就是在偏远的东北行伍之间、张作霖提及都是很尊重的。
张汉卿的激动,那位上将军虎目一睁便扫在眼底,他看着张汉卿若有所思。张汉卿初来乍到,摸不清老袁的底细,不敢乱加置喙,便立即掩饰地随声附和。
面子上的事情做完了,老袁日理万机,当然不会和张汉卿一个毛孩子有多深的交集。虽然老袁对张汉卿能否“读”好书深表看不懂,但不妨碍他作为上位者、被托付者兼长辈对子侄辈的“关怀”。在一番嘱咐后,张汉卿被礼送出门。
老袁的面子谁敢不给?在他的安排下,张汉卿找到北大代理校长胡仁源,顺利在北大注册入学并插班作了预科生,每天两点一线,真的做起了好学生。
胡仁源做过江南造船厂总工程师,虽然一般认为他的教育思想较为守旧,如在任上聘请的一些教授大多系前清遗老和士大夫,其中有辜鸿铭、刘师培等。但实际上他对新潮的思想也有相当的包容性,像倾向革新的章太炎的弟子如马裕藻、朱希祖、黄侃、钱玄同、马叙伦等,他们注重考据训诂、以治学严谨见称,这种学风以后逐渐成为北大文史科教学与科研中的主流。
张汉卿其实很庆幸没挨到北大好学风的时候,不然重新钻进书堆里也无趣得很。多事之秋,形势瞬息万变,他自然是没有心情按下心来埋头进书堆里的,再说也没什么好读的----前生虽然算不上有多牛逼,好歹也是正规大学本科毕业。如果说到见识阅历,他相信只要有舞台,就会开创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