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战争决定着双方的国运,所以不打至山穷水尽是没有罢休的可能的。而以德奥两国的体量,把他们打残打败,协约国也会伤筋动骨的。这对战后中国能否乘势而起、减少他们加诸于我们头上的压迫很有意义。所以小侄认为,中国不但要加入,而且要快速加入,要加入协约国一方。”
对中国参战的好处,早在战争爆发之初,梁士诒即有所预见。他对袁世凯说:“德奥以小敌大,战之结果,必难悻胜。在我见,正不妨明白对德绝交宣战,将来与和议中取得地位,与国家前途,深有裨补。”在被迫签下二十一条后,袁问陆征祥有什么补救办法,陆回答:“只有参战,到和会时再提出,请各国修改。”
张汉卿的话与陆征祥、梁士诒等中枢智囊的意见竟然不谋而合,并且有理有据,从另一个视角分析出的结果,这就不简单了。蒋百里已经意动,却还想试他一试:“按你所说,中国选择参战。但是我们无论就国力还是军力都远逊于他们,我们的参战只能是一个口号,能起的作用并不大。你认为即使我们战胜了,在战后就会得到应有的好处吗?”
这才是传说中兵家的厉害了!虽然离巴黎和会还有四年时间,蒋百里却从中国军队的实力想到无法左右终战后的局势,因而对中国参战的意义或者说益处抱以怀疑的态度,这是难能可贵的。
不过他遇到的是张汉卿,这位能知百年后大事的神棍:“世叔的忧虑很合理,届时中国确实不能够争取到多大的发言权。但是世叔可以想一想,我们有道义上的优势。如果有人不考虑这一点而仍然想把中国摒除在利益分割谈判桌之外、甚至再侵害中国利益的话,必然会引起我们国民的愤怒,通过一事而开启民智让国民擦亮双眼看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而且德奥毕竟是当世大国,即使失败,胜利一方也会筋疲力尽元气大伤。在这个期间,如果我们能够埋头发展经济,使国力上升一大台阶,彼消此长之后,谁规定‘白人至上’原则不会被推翻?要知道步枪在任何人手里都能发挥威力呢!”
蒋百里颔首称赞,能够审时夺势知彼知己又知道隐忍,这才是老谋治国治军之道。到现在他也没问张汉卿的身份----但既然称蔡锷为世叔,想来也是哪一位军中宿将的子弟。世家子弟耳闻目染,有些军事理论上的想法也很正常。蔡锷没介绍他的身世,自己也就不主动去问了----如果知道是某位要员的子侄辈,而他说得又确实有见地,自己夸奖起来未免给人以阿谀之感。反而大家都略过此事,有一说一,才尽显真诚。不消说,军事教育家的想法就是那么的考虑周到。
此子不同凡响!凭着这眼界和对问题本质的分析就足矣。不过,除了能够有大局观,还需要有脚踏实地的思路才好。只在一瞬间,蒋百里又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觉得我们国家的军事建设应该怎么走?姑且戏言之。”
话题从国外转向国内,蒋百里倒要看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能不能够在放眼看世界的同时,也能够沉下心来钻研下中国目前在军事领域的弊病。当然能否下药不敢奢望,但倘能有一二可取之处,作为教育家的蒋百里是很愿意砥砺新秀的。他桃李满天下,入心的弟子却没有,张汉卿的表现很让他满意,如果这种好感能够再继续保持的话。
张汉卿能有什么观点?这时候中日关系还没有到七七事变前那么糟,全国上下也没有对日开战的准备、实力和氛围,更重要的是,蒋百里的《国防论》二十一年后才能面世。
谈战略?他虽有穿越的优势,却缺少理论底蕴,总不能老是用预言家的论述来谈某件事情一定如何如何;谈军事?骚蕊,哥只在大学入学时受到过两周的军训,摸到过一次真枪(没弹)好吧?即使自己有见识上的优势,却丝毫没有在面前的这位大军事学家班门弄斧的心理准备。
张汉卿实事求是地说:“在方震先生面前谈军事发展,未免贻笑大方。学良只是就目前中国军队的现状有了一点个人的想法,还请先生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