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么,你有,我没有。张汉卿虽然心里明镜似的,表面上还是给了他一个发自肺腑的笑脸:“老朋友来了啊,请坐,请上座。来人呐,上茶,上香茶!”
上座,香茶。大帅府待客之道真没的说的,客气到十分。
“少帅,您时间宝贵,我就长话短说。上次您说提前还贷没有准备,要坚持契约精神,我其实是非常钦佩的。中国有句成语叫做‘一诺千金’,少帅在这方面一点都不逞多让。此次登门,便是商议如何履约之事。”
他上来就戴高帽子,正所谓礼下与人,必有所求,看来他对这笔贷款是志在必得。
“涅辛斯基先生,您来得正好。本来,家父是已经准备好了200万的债款和利息,可是就在昨天,我们接到中枢的指令,要求奉军南下讨伐国民军。您想啊,打仗是要钱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事来得突然,没办法,家父只能先把这笔钱挪作军费…
----您先不要急,道胜银行不是想在关内开分行吗?您的付出,中枢都看得到,家父再美言几句,必然对道胜银行在关内的业务拓展大有裨益。当然,由此而对贵方产生的损失,家父也会一力承担、坚决按合同上约定的条款办事,这点请您放心!您也说了,我们中国人讲究一诺千金,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耍奸,信义为作人之本么!”
张汉卿的话并未让涅辛斯基好过点,他安慰说不要急,可涅辛斯基能不急吗?对他来说,时间真的就是金钱!
“少帅,这笔钱可万万挪不得!现在新业务蒸蒸日上,我们亟需它来拓展业务,每晚一天,对道胜银行的损失都是不可估量的!”
“我知道----我们不是会付滞纳金的么?事发突然,我们也是没办法,谁让中枢要在这时候对湖南用兵呢?您知道家父是个忠诚的督军,绝不会置中枢的命令于不顾。虽然目前用钱紧张,但用他的话说就是‘创造条件也要上’!在这一点上,家父堪为中国官员的楷模啊…”
涅辛斯基不想听他瞎吹,从国内传来的消息是一天比一天坏,他不敢再等下去,谁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呢?
“少帅,我知道奉省和日本银行方面常有经济往来,能不能请大帅从日本人那里挪一笔充作军费?总部对这笔钱追得很急!”
看来涅辛斯基对奉天的情况很了解么,日本银行确实也一直是张作霖最大的债权方,张作霖坐大之路上确实得日本银行帮助不少。不过,这时候张汉卿可不会傻得去给我自己再挖坑了----你道日本人的钱是好用的吗?
“这可不行!本来奉中|央**之命讨伐南方是一件极有道义的事,拿日本人的钱打仗,这性质就变了。不妥!不妥!”张汉卿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NND,日本人的钱不能拿,那俄国人的钱就行?”涅辛斯基一阵腹诽,但脸上还不能露出不虞来,谁让他现在有求于对方?
“无论如何,请少帅帮忙先把这两百万挪出来。”涅辛斯基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票来:“这是日本奉天银行发行的本票,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请少帅笑纳!”
从来都是求人的手软,老百姓进银行/钱庄一直是脸难看、门难进、事难办,什么时候竟然风水变了,变成欠钱的是大爷了!
果然是中国通啊,“意思”这种事都理解它的意思了,果然有意思。不过对执着于吃掉全部贷款的张氏父子来说,这很没意思。
张汉卿扫了一眼,一万元,大手笔。
“涅辛斯基先生,您把我张汉卿看成什么人了!于公于私,您的做法都是对我张某人极大的侮辱!推迟偿还的费用,我会安排专人到贵处计算赔偿!”张汉卿甩袖而起:“送客!”
正愁着不知道如何摆脱这厮,机会就被他递到跟前。这一刻,张汉卿正气凛然,活脱脱一个拒腐败、树新风的好干部形象。
涅辛斯基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落到这样的结果,对少帅如此作派很不理解。难道自己一不小心触到他的逆鳞了?可是哪有猫儿不吃荤的?他只能理解为今天少帅心情不好,自己碰到枪口上了。
下次可得挑这小子心情好的时候来!
可是正如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对处心积虑要吞掉本金的张汉卿来说,任何的诱饵都不会心动的。当然,他也是很有“信义”的人,仍然派出了会计去道胜银行核算滞纳金。只是,这样除了更让涅辛斯基抓狂外别无他用,但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