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张汉卿正准备这么做。作为一个新生的政权,需要炮火作为依靠,也需要鲜血为它壮行。不然,怎么显现出他的严肃、沉重、与历史的沧桑?北方的邻国所建立的苏维埃政权正在用暴力推翻旧有的秩序,作为新兴的奉系政权,也许也需要用一场疾风暴雨式的行动来把旧有力量扫荡一遍。这样,就可以安心在东北进行他心中的各种建设,而不被各种力量所抵制、或反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牛鬼蛇神先露出来,反而是好事。
所以这次孟恩远入吉,远不是第一次时似阻实纵的两面手,而是真切实意的反对。他一张口,一些半心半意的人首先动摇了。孟恩远是他们的老长官了,跟着老长官,一定没错的。
可是高士傧的感受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坏消息接肿而至,原本还在“筹备开拨费”的张汉卿撕下了温情的面纱,不但没有五十万的“开拨费”了,还要宣布高旅为叛军,高调武力收复长春。
张汉卿前几天进行的宣传战开始有了成效,它针对的仅是高士傧一人。先是历数了他的恶行,然后话锋一转,说明高士傧为了推其舅舅重新上台,把整个第二混成旅绑在他的战车上,进行了一场赌运气的对抗。胜利,是他高士傧个人的转机;失败,则把全旅带向无边的黑暗:放着吃皇粮的事不干,却要去深山里做土匪?
为了从内部分化之,张汉卿拿出重赏:除非高士傧主动率全旅投诚,方可将功补过。否则一旦开战,拿住高士傧的人,不论死活,赏大洋十万;带领一支军队“反正”,官升一级、每带出一名士兵赏大洋十元。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投入能够换回大回报,让东北早一点安定比什么都好。
它的刺激不单单是分化,还严重影响着高士傧在军队的威信。现在除了亲兵连,高士傧看谁都像要拿他人头领赏的样子,于是他盯人的眼神都带着审视,疑邻盗斧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让手下的军官们纷纷表示压力山大,做贼心虚罢了,不做贼的也心虚。
长此以往,这个仗也不用打了。不过高士傧也不想配合张汉卿对他的后路安排:投诚后全旅改编,高士傧离开吉林去天津投奔他的孟舅舅。
高士傧觉得有必要统一一下军官的思想,他连续召开两次高级军官会议商讨局势。不同于以往众志成诚,现在有相当一部分军官认为不能与吉林保安司令部闹得过大,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他们的理由是都为东北一脉,官兵都是吉林土生土长的人,无立锥之地是对部下极大的不负责任。
关键是,面前众寡悬殊的局势,交恶后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做土匪,这与之前高士傧宣扬的通过示威达到混成旅自成体系于奉系之外的结局截然不同。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大不了做土匪去”,可真的到这一步,迈起来却相当的难。
便有人中和说:“是不是能和少帅那边通通气,让咱们平平安安离开长春去吉东呆着?我们给他一个完好的长春,这个条件也许能够接受吧?”在长春大打,完全可以称作“叛军”了。他们有人有枪跑起来容易,可是家小可都在吉林各地,虽说祸不及妻儿,但总是块心病不是?能避免的事还是尽量避免好了,人情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嘛。再说和少帅他们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归降奉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跟谁混不是吃口饭呐?而且奉系也是在容纳了很多势力后才逐渐形成的。
这话一出,很多人随声附和。说起来,拿走孟恩远督军的不是张作霖,而是鲍贵卿啊!我们和少帅虽平素没什么交往,但也没什么仇隙不是?要怨,也是高士傧有怨言。
高士傧见平时和他一心的诸人这时候都各打算盘,心知要糟。别看这些人人前称兄道弟,背后焉知不在惦记着拿他人头换钱呢!他打定主意,先和张汉卿谈谈,如果能够和平离开最好。
军心散了,再僵下去会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