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落地。
那断开的一条弦擦过了楚云沐的右脸颊,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寸长的血痕。
断弦沾上了殷红的血珠,“滴答滴答”地落下。
“……”
“……”
“……”
演武场内,静了一静,所有人都惊住了,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
“沐哥儿!”
沈氏花容失色地从椅子上起身,快步朝楚云沐小跑了过去。
楚千尘也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蹲下身,检查楚云沐的右脸,先看他的右眼。
确信眼睛没伤到分毫,楚千尘松了一口气,“眼睛没事。”
她摸出一方霜白的帕子,轻轻地擦了擦楚云沐脸上的血痕……
方才的那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楚云沐自己也没回过神,甚至没感觉到疼,直到此刻,才觉得右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眼角的余光瞟到楚千尘的帕子被血染红,小心肝就颤了颤,眼眶也有些热。
“我没事。”他硬声说道,觉得而自己很勇敢。
是啊,他将来可是要上战场当大将军的,受点伤就哭鼻子像什么样?!
他看不到自己,自然也看不到自己的眼眶红红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滚,一副小可怜样。
就跟那路边求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奶狗似的。
楚千尘也心疼,琢磨着回头让琥珀出去给楚云沐买些他喜欢的糕点蜜饯回来,眼睛仔细地看了他的伤口,然后道:“伤得不重,但伤口有些深……陈嬷嬷,你去把十全膏拿来。”
陈嬷嬷迟疑着用目光询问沈氏。
楚千尘主动道:“这伤口有点深,给他涂上些十全膏,能好得快些,也能避免留疤。”
沈氏在最初的混乱后,已经定下了神。
这十全膏是楚千尘的东西,沈氏本不想随便拿来用的,只要楚云沐没伤到眼,他一个男孩子摔摔打打的不算什么。楚云沐从小就皮得跟猴子似的,就算平日里有丫鬟奶娘时刻看着,也没少摔磕着手脚。
但是,大齐律,残疾和脸上有疤痕者不得为官和承爵。
“陈嬷嬷,你去吧。”沈氏接受了她的好意,陈嬷嬷赶紧去了。
“疼不疼?”沈氏柔声问楚云沐。
楚云沐勇敢地摇了摇头,泪珠又开始打转,嘴巴扁了扁,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倔强的哭音,“不疼。”
“我们沐哥儿真勇敢!”沈氏亲自喂他吃了一颗玫瑰糖,轻轻地抚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温柔缱绻,就像他还是小婴儿时那样。
楚云沐含着玫瑰糖,嘴里的甜意压过了脸上的痛意。
等他吃完一颗糖,正想着是不是撒娇卖乖地再哄沈氏给他吃一颗时,陈嬷嬷拿着十全膏疾步匆匆地回来了。
楚千尘净了手,又让琥珀打开那个白底蓝花的小瓷罐,她隔着帕子沾了些药膏,轻柔地涂抹到了楚云沐右脸的伤口上。
薄薄的一层药膏覆在如血线般的伤痕上。
站在一旁的楚千凰垂眸看着楚千尘的一举一动,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揣测。
她的耳边又想起了那日沈菀说的那些话——
“那个神医她也长着一双凤眼,与大姐姐你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神医脸上蒙着面纱,瞧不出样貌,不过年纪很小,我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大概跟凰姐儿你差不多大。”
从沈菀的描述来看,济世堂的那个神医实在是太像楚千尘了,再加之楚千尘的手头还有十全膏……
楚千凰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问题是,据她所知,楚千尘应该是不懂医术的。
想着楚千尘三月里救了楚云沐的事,楚千凰又迟疑了……
她对自己说,她不能被梦影响了,梦里的楚千尘和现在的她区别太大了。
楚千凰沉默不语,思绪里浮现了许许多多的事,有梦里的,有现实的,让她一时有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恍然。
楚千尘很快就给楚云沐涂好了药膏,叮嘱陈嬷嬷道:“一日敷两次。”
陈嬷嬷唯唯应诺。
楚云沐只觉得伤口冰冰凉凉的,那种灼痛感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这种舒适的感觉让他一时忘了骗糖吃的事,咧嘴笑了。
“不痛了!”
他下意识地去摸脸颊上的伤口,结果——
“啪!”
他的右手被楚千尘轻轻一掌拍掉了。
楚云沐委屈巴巴地看着楚千尘,觉得自己一腔真心终究错付了,他还是不是她最爱的沐哥儿了?!
“伤口不能摸。”楚千尘正色道。
楚千尘转头又对沈氏道:“母亲,沐哥儿的伤口不用包扎,包扎了反而会好得慢。你们注意别让他用手摸伤口,免得伤口沾染了脏东西。”
她说的这些沈氏与陈嬷嬷也可以理解,这就跟结了痂的伤口和疹子不能用手抠,要让它自己掉是一样的道理,可道理归道理,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
沈氏与陈嬷嬷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楚云沐,楚云沐这皮猴子就是那一类管不住手的,从前都能把蚊子包给抠出血来。
楚云沐被看得咯噔一下,扯着嗓门道:“不摸就不摸!”
沈氏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