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昊狗,你们夺我中原国土,就算死了我一个,还有我们大齐千千万万人来要你们的命!”
荣韬昂着头,眸中掠过一道寒光,另一只手的手指间多了两道飞镖。
下一瞬,两道寒光疾射而出,目标依旧是后方的迦楼。
“不自量力。”多摩用昊语轻蔑地说道,没有回头,把后方交给了自己的同伴。
迦楼的另一侧的青衣少年抽出了腰带中藏的软剑,软剑如灵蛇般横出,剑势如虹,干脆利落地把那两道飞镖击落。
与此同时,多摩将弯刀一转,刀锋再次攻向了荣韬,如一道银色的闪电般,杀气凛然。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这一刀是要对方的命。
就在这时,后方响起了乌诃迦楼的声音:“且留他一命!”
五个字无喜无悲,无怒无嗔,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于是,多摩的弯刀微微转了方向,一刀劈下了荣韬的左腕。
“啊!”
荣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手掌掉落在地,鲜血自那断口汹涌地喷射出来……
这一幕把在场的这些公子姑娘都惊住了,更尖利的喊叫声自这些贵女们口中发出,几乎盖过了荣韬的声音,看台上乱成了一锅粥。
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中等身材的小内侍正悄悄地从后方接近迦楼,袖中藏着一道银光。
那小内侍一步步地靠近迦楼,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匕首,然后加快脚步朝前方的迦楼冲了过去……
“嗖!”
一声凌厉的破空声响起,长箭如闪电般划过半空,带起一阵锐利的破空声,急速地射向了那个小内侍。
这一箭太快了,快得一些贵女们的目光都追不上,恍如一道神出鬼没的鬼影。
那小内侍却是注意到了,双眸张大。
他想躲,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箭,从自己的眉心射入……
“咔哒。”
他似乎是听到了头骨破裂的声音。
这一箭从他的眉心射入,再从他脑后穿出,箭尖鲜血淋漓,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他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在瞬息之间丢了性命。
尸体软软地往后倒了下去,倒地时,隐约发出沉沉的撞击声,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倒在乌诃迦楼的脚边。
飞溅而起的几滴鲜血溅在他雪白地僧白上,那么鲜红,那么刺目。
那个倒地的小内侍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瞳孔变得一片浑浊,黯淡无光。
就算是还没检查尸体,所有人都可以确定这第二个刺客已经气绝身亡。
于是乎,第三波惨叫声又炸响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不过是电光火石间,两个刺客一个断手,一个死亡,而众人大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方才的这一箭到底是谁射出的。
唯有迦楼的目光稳稳地投向了某个方向。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支羽箭是他们昊国的箭。
在这个球场中,手持昊国羽箭的大齐人也唯有那一个了。
旭日璀璨的光辉下,一个着青莲色骑装的少女站在看台上,左手握着多摩给楚云沐的那把犀角弓,弓弦还在嗡嗡地颤动着。
少女相貌清丽,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
少女柔美,黑弓冷硬。
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协调感。
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英气勃发,在周围那些锦衣华服的贵女之中脱颖而出,风采逼人。
楚千尘的目光与迦楼对撞在一起,迦楼微微颔首,算是致谢。
她莞尔一笑,收了弓,意思是,小事一桩。
多摩和青衣少年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虽然他们知道大皇子武艺高深,不会有事,可心中还是不免有种憋闷感。
两人都退回到迦楼身旁,那青衣少年更是一脚把那具尸体给踢开了,怕他脏了主子的鞋。
然后,多摩才退开,就见一个高大的小胡子侍卫上前了两步,“刷”地拔出了刀,一刀捅进荣韬的胸口。
“……”荣韬的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喷溅上了那小胡子侍卫的面庞,显得他的五官有些狰狞。
荣韬嘴巴微张,似要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来,就断了气。
他也死了。
两个刺客都解决了,可是太子顾南谨的脸色却依旧是难看极了,心中犹有几分惊魂未定。
幸好乌诃迦楼没事,否则,大齐恐怕没有办法向南昊交代。
方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很多人其实还搞不清楚状况,只知道两个刺客都被当场击毙了。
渐渐地,台上台下又喧哗了起来,马球赛早就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暂停了。
“云逸,刚刚那一箭是你二姐射的吧?”
球场上,顺王世子拍了拍楚云逸的肩膀道。他也曾在云庭阁见识过楚千尘的箭法,知道她的箭术出神入化,可是方才……
顺王世子揉了揉眼睛,总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旁边红、蓝两队的其他公子姑娘们也听到了,这才知道方才那一箭是出自楚千尘之手,一道道惊叹的目光也都朝她涌了过去。
惊诧有之,叹服有之,钦佩有之,艳羡有之,嫉妒亦有之。
楚千凰目光怔怔地望着楚千尘。
她本来是想借着这次的马球比赛让乌诃迦楼记住她的,那么,等来日她陪着三公主去南昊,她出现在迦楼面前时,她至少也不会是个无名之辈。
然而,楚千尘又一次破坏了她的计划,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光芒!
楚千凰握着鞠杖的右手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
周围的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云逸,你二姐箭法可真是厉害。”
“楚二姑娘?是不是赐婚给宸王殿下的那一位?”
“没想到她箭法如此高明……”
“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百步穿杨,我看是羽林卫怕误伤所以不敢射,才让她占了个先机吧。”
“……”
楚云逸勾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对着某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公子哥嗤笑道:“有本事,你也射一箭啊!”
楚千凰回过神来,朝楚云逸看了一眼,眼神变得更复杂,也更纠结了,欲言又止。
台下在议论,台上也有人在说方才楚千尘的惊鸿一箭。
越来越多惊疑不定的视线都朝楚千尘那边望去。
迦楼凝视着顾南谨若有所思的侧颜,不动声色地对着多摩使了个眼色。
多摩立刻意会,上前了一步,粗声质问道:“太子殿下,你们大齐是什么意思,是在杀人灭口吗?!”
他抬手指向了那个持刀的小胡子侍卫,咄咄逼人对着发出顾南谨质问。
顾南谨闻言,注意力一下子从楚千尘的身上拉了回来,俊朗的面庞上神色肃然。
方才,当荣韬拔刀行刺乌诃迦楼时,顾南谨就意识到不妙,生怕迦楼会出事,到时候大齐就说不清了。
现在的局面更加验证了他的顾虑。
虽然荣韬方才口口声声叫着“南昊狗”,可是在顾南谨看来,那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他自然不能认下,直言道:“乌诃大皇子,依孤看,这些刺客并不是大齐人。”
不是大齐人,那又是哪里人?
顾南谨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其实是在质疑这些刺客是南昊人。
看台上的众人一片哗然,惊疑不定。
细想之下,他们就明白了。其实这些个刺客到底是不是南昊人,其实也不重要,在于大齐,刺客必须是南昊人。
多摩和那青衣少年也听出来了顾南谨的意思,那青衣少年嗤笑了一声,双臂抱胸,闲闲地反驳道:“太子殿下的话有趣得很。”
“这个芙蓉园可是贵国的皇家园林,若没有大齐的放行,刺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无论如何,既然刺客混在大齐的羽林卫和宫人中,今日大齐就脱不开干系。
这一点,顾南谨也心知肚明,只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毕竟“主谋”与“失察”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罪名。
大齐必须洗清自己的嫌疑才行,否则,这两国的联姻怕是真的要泡汤了。
顾南谨心里沉重,一方面再次庆幸乌诃迦楼平安无事,一方面又暗恨刺客狡猾,竟然意图嫁祸大齐!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与迦楼四目相对,沉声道:“乌诃大皇子,孤答应你,这件事孤一定会查清,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多摩发出一个讥诮的嗤笑声,“这人都被你们给杀了,死无对证,当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顾南谨的眸色深了些许,也朝那个杀人的小胡子侍卫瞥了一眼,目光中透着几分思忖与审视,只见对方低眉顺眼地站立在一旁,那把染血的长刀已经收入了鞘中。
顾南谨目光继续下移,落在那具断手的尸身上。
现在的局面确实对大齐不利,若非他身在这个局中,连他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大齐在刺杀乌诃迦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