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武问及阮家事宜,那吴荣沉吟良久道:“那阮家之事,却是蹊跷。半月前咱兖州来了一伙人,只在阮家沟逡巡不去。莫说咱当地的头面人物,便是州府里都遣了公人前去询问,哪知这些公人问后,回来只对上官说了甚么,对我等却都三缄其口。我等平日和那阮家也有亲近,有几个仗着脸面,去找上官打探,哪知都被斥责。知情之人竟无一个漏出半点口风。”
“又过了两日,阮大家独自出了城,听人讲他出了城西,绝尘而去。究竟去了哪边,已不可得。官面上的同僚,有几个往日和阮家亲近的,私下里去那阮家沟多方打探,不知甚么缘由,只几日这几人都东窗事发,吃了官司,下了诏狱。经过此节,哪有人还敢胡乱出头?”
阮七急道:“这等大事,竟无一丝口风漏出?那阮家其余人等,又去了何处?”
吴荣道:“恩公且莫急躁,且听我说。那几个同僚,临事发前曾私下对人说,这阮家摊上的乃是惊天的大事,莫说兖州府,便是山东道,也没人能理会得了。我等听了这话,都噤若寒蝉,再不敢胡乱攀扯。前日我忽听人说,兖海节度出了几千大兵,竟将阮家几十口人带出城去了。”
阮七大急道:“你可知晓他们去了哪边?!”
吴荣忙道:“我等一开始并不知晓,可官面上的事,哪能严丝合缝,毕竟兖海节度驻地就在咱兖州左近。这两日传出话来说,那阮大家去办一件要紧事情,不知何人怕他办不熨贴,是以扣了一应家人,只等他事成回返。”
崇武皱眉思索半晌,道:“如此,谢过吴司曹了。这次瑶儿妹妹送到,我俩也算了了心愿,改日再来府上探望。”说罢一拉阮七,就要离去。
贺瑶儿起身道:“崇武哥且慢,你二人来兖州只为阮家,如今事情已然如此,你们两个还待往哪去?”
崇武默然道:“如今阮家出了大事,我不去打探一番心中难安。”
贺瑶儿心中担忧,道:“那我陪两位哥哥一起去罢!”
崇武忙道:“我们两个有些门道,瑶儿不必犯险。若只是打探一番,却没甚么要紧。过几日我俩再来看你。”
贺瑶儿心知自家若是跟去,二人还得分心照看,心中忧虑更甚,只恨自家不是男儿,不能为二人分忧。
阮七心中早已焦躁万分,道:“二哥!咱俩快走罢!这事完毕,再来看瑶儿。”
两人也不耽搁,拜谢了吴荣夫妇,径自离去。
贺瑶儿立在门边,心中一时百转千结,一颗心早已失了分寸。直到看不见两人身影,才幽然回返不提。
……
崇武和阮七两个出吴府时,天色已晚。二人寻了僻静处,崇武对阮七道:“此事蹊跷。那兖州府都噤若寒蝉,此事定是官面上的人为之,此其一也。再者,节度军马若是调动,须中枢出具令符,连山东道都指使不得。你家往日究竟犯了甚么事,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阮七想了半晌,毫无头绪,道:“往日俺家少与官面上有甚纠葛,实在想不到俺爹和二叔能犯下何等事。”
崇武想了一遍道:“事到临头,只两条路罢了。其一,混进节度军中,想办法得着你家人音讯,查探能否想法营救。纵使不能,也要想法探出你家究竟犯了甚么事。其二,西出兖州,探寻你爹踪迹,只你爹一人,若有甚么大事,缓急之间咱们还能搭把手。”
阮七想了一刻道:“二哥身手高我一筹,去帮俺爹。俺去那兖海节度军中走上一遭。”
崇武道:“就这么定了罢!但有一条,事不可为,你万不可露了身份。诸事探明之后,不得已可去蒙山寻大哥与四弟帮手。”
阮七忙道:“二哥放心,俺省得轻重,万不会如往日般莽撞。你去追俺爹,便架了这马车去罢。”
崇武点头,当下细细问了阮七其父容貌。此时魏朝不兴宵禁,崇武与阮七作别,独自驾起车马,一路出了兖州西门,去寻那阮平踪迹。
……
且说崇武出了西门,辨明路径,驾车一路西行。此时月光皎洁,驿道上仿佛撒了一层银霜,行走间堪能视物。那两匹马儿岁齿正好,也不劳他费心。他心中忧虑,想不到自从出了莒南,遇到这些事端,心中担心阮七家人,只是不停挥鞭催促。
马车疾行一夜,中途除了喂给马儿食料,并不停歇。直至第二日半晌午时分,将将到了郓州境内。崇武行至半路,到了一处村镇,见马儿跑了许久,早已疲累,径自驾车而入。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行至半路,早见镇中有个酒肆,唤作东明楼的屹立街边。崇武停在门前,早有店家跑堂迎上道:“客官请了,咱家冷热荤素、水陆八珍,敢说到咱东平镇的,无人不晓得咱家招牌。”
崇武道:“劳烦给这车卸了,马儿好生照料则个,再拣些时蔬,烙几张大饼,不知得多少钱?”
那跑堂忙道:“只需二十个钱,童叟无欺。”
崇武伸手从身上摸了一把钱道:“这钱给你,多些你留着罢!我只问你,今日可有似我一般的远客从东面来?此人应是一人一骑,年岁不到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