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王国的首都,最庞大宗教的信仰圣地,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城市,圣城巴比伦,是笼罩在一片柔和光芒之下的不夜之城,每一个虔诚者都能够得到美梦与安眠。隐约浮现在云中的天使之城不间断地将温暖的光芒洒向圣城的居民,沐浴在神恩之下的虔诚者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忧虑,他们坚信自从千年前建成以来从未经历过战火的圣城和永垂不朽的云中之城会护佑他们和他们的后代直到永远。
源源不绝的财富从大陆各地纷纷涌向巴比伦,将这座古老的城市装饰得美轮美奂,纯白色大理石所铸就的平滑如镜的城墙与大道,数之不尽的艺术大师所留存的建筑,一切的一切都给予了圣城无比的荣耀,而坐落的城市中央,为了向至高的神明表达虔诚的奥德赛神庙建筑群,更是无数人的智慧与千年来所累积的财富的结晶。
最古老也是影响最大的宗教--众神教会的大本营就在这一片湖心岛上的最高殿堂里,唯有地位极高的主教祭祀们才有资格在此停留,而在它的正上方,便是永不坠落的天使之城。即使作为世俗权力的代表--法理斯皇室,也仅仅只能在湖边的皇宫之中享受远远不及祭祀们的器物。
与外城的热闹不同,靠近圣湖的地方是严禁喧哗的,能够住在这里的自然都是位高权重的人们,或许是害怕惊扰了天上神明们的安宁吧……
黑夜,刮着诡异的风,奥德赛的殿堂之中罕有地安静,没有了虔诚者们平常那彻夜的祈祷圣歌,也没有熟悉的灯火,仿佛一时间这片庞大的建筑群之中没有了任何生命而了无生息。偏僻的星图宫依然冷清,星见祭祀--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位,最接近神明的祭祀,她的地位等同于教会最高的领袖大主祭,这些构成了一个让世俗平民仰望的存在,然而作为一个预言者,担当这个职位的人向来受教会里的人们忌惮,或许应该说是身处高位的人们害怕悲惨而不可改变的未来吧……
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曾经无忧无虑的妃丽丝公主,现在被称为最接近神的星见大人,就像是往常一样,穿着那制作精美却色泽漆黑的法袍,闭上双眼,静静地跪坐在祭坛的软垫之上祷告,跳动的灯光印着她纤丽的身形,在空旷寂寞的宫殿之中显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子,火光明灭中,偶尔掠过脸庞的阴影也遮不去依然晶莹美丽的容颜。
丘利也依然和往常一样,侍立一旁,安静地感受着她的气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安静得仿佛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了一体,生怕打扰了心中的女神。从很久以前开始,丘利就觉得能够这样默默地陪伴着妃丽丝公主,不,应该是星见大人,就这么,就这么直到永远,那么便已经足够了。丘利轻轻地上前为大殿之中唯一的一盏法术灯缓缓添上适当的法力,他知道星见大人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光芒……
已经持续祷告了三天的星见似乎若有所觉,星眸微睁,温柔晶莹--木偶一般的美丽身影仿佛生命更醒,一瞬间,在这阴暗的宫殿里好像突然充满了光彩,她轻声开口说道:“丘利大人,您还没有去休息吗?现在……是晚上吗?”
“是的,大人,距离大人开始祈祷已经有三天了。”丘利神官恭敬地回答道。
“哦,大人辛苦了,我还要继续聆听主的声音,大人先回去休息吧……”语调平淡,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与陌生人说话一般,星见丝毫没有从祭坛上下来的意思,不仅她的身影没有任何改变,连神情都没有一丝细微的变化。
丘利的回答依然恭敬,却坚定不移:“星见大人也三天没有休息了啊,请让属下守在这里吧,神*士的天职就是守护祭祀啊……”他掩饰得很好,没有流露出任何真实的心思,然而星见的眼睛又怎会看不出那深藏在平淡话语之中的丝丝微妙情意呢……
“是……吗……”祭坛上的星见微微叹了口气,不置可否,在常人的眼光所不可见的世界里,血红色的曙光渲染了天地,令人作呕的触感和色泽几乎让她疯狂了,是黎明?还是最深沉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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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从宫殿的一侧灌了进来,沉闷的天气蓦然转化为密布的阴云,雷声响起,由远及近,这是暴雨的前兆,丘利一呆,又是一个坏天气么……这几年来连续的坏天气让圣城巴比伦的居民们有些诚惶诚恐,虽然云中之城的光辉依旧,然而却挥不去在人们心中渐渐浓郁的阴影,作为高位的神*士,丘利已经很久没有见证天使们的神迹了,就连圣城的晴空也似乎逐渐地被黑压压的乌云所取代。丘利突然间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一阵奇异的脚步声由远处直向这座古老而孤独的宫殿传来,轻轻起身去合拢门扉的丘利微微一怔,在这个时候,奥德赛神庙之中怎么会有人来星图宫?脚步声有些零乱,仿佛显示着来人的随意而懒散,但是每隔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之后总会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规律,却让曾经号称是军中第二位年轻有为战将的丘利心生警觉,虽然脚步声的特征并不明显使他有些不能肯定,不过在这个众神教士的神庙领地,出现这种带着一丝军人特质的脚步声已经是诡异无比了。
一动不动地跪坐在祭坛上的星见仿佛也有所觉察,原本好似对一切都视而不见的她缓缓地站起身来,一脸平静地面对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好像便是等待着来人一般知悉其身份,让在一旁提神戒备的丘利很是疑惑,不过想起妃丽丝公主现在的身份和过去那模糊不堪的预言,倒也释然了。
来者并没有掩饰他的身形,让丘利一眼就看清了他肥胖身体的轮廓,“玛探雅……大主祭阁下,您,您怎么会来这里?您没有在最高殿堂主持祷告吗?”丘利对于出现在星图宫的大主祭十分不解,按说他与出身皇室的星见祭祀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的,怎么会在深夜里孤身一人不顾夜间祷告的集会来到这里呢?
丘利面上依然带着对于众神教会最高领袖的恭敬,而右手却已经暗暗抚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大主祭想不动声色地杀害皇室成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便是在这次出使额尔尼的行程之中,丘利也全程派人暗中保护二皇子和希莉娅公主以防不测,这一次,难道他想要亲自出手?但是在神庙群之中打斗的话,不说会惊动其他的教士,就是一项神秘莫测的圣殿骑士团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玛探雅没有理会丘利的问题,只是眯着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星见,目光之中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寒芒,让不着痕迹地横移一步护住星见的丘利不由得头皮发麻,感觉上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样,而站在祭坛上的星见却依然是平静如昔,甚至连那双明眸都未曾眨上一眨。
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然而丘利却不敢有所松懈,虽然在传言之中这一代的大主祭贪图享受,是一个只会考奉承和阴谋往上爬的人渣,但是当真正面对着他的时候,丘利确实地感受到实力的差距,那种巨大的压力简直像是要淹没他的意识一般,恐惧,压抑不住地开始滋生蔓延,丘利的表情依然一如既往,然而冷汗却不由自主地从额角不断渗出。
“你来了?”星见的声音好像在诉说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仿佛她早已得知玛探雅大主祭会来一般,却完全出乎丘利的意料,让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玛探雅闻言,冷哼一声道:“哼,你早就看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妃丽丝沉默,眼中又浮现了那熟悉庭院的熊熊大火,和俊朗的青年那悲切绝望的眼神,自从接受爷爷和弗拉迪爷爷的命令之后,有多少个夜晚是在思念他的心情之中度过,又有多少个白天必须装出另一副样子生活……
“用他对你的情意牵制他!”那是爷爷冷峻的声音;“我知道玛铎这个孩子是一个优秀而忠诚的战士,但是我不敢保证在时间的摧残下,他能够永远保持这种忠诚,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他的羁绊,让我们不至于功亏一篑……就当作是一个老人最后的请求吧,拜托了,公主殿下……”这是弗拉迪爷爷苍老之中带着疲倦的恳求,两种声音交错着充斥了妃丽丝的脑海,让她几乎崩溃了。
再次见到曾经的梦中情人,妃丽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英俊挺拔的身躯变得佝偻肥胖,记忆中满脸正气的骑士已经变成了一个赤裸裸地流露出贪婪,狠毒的枭雄,妃丽丝能够感觉到,这个曾经拥有无比坚强意志的男人在时间的煎熬之中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作为众神教士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他时而暴躁却确实地削弱着教会的影响,时而冷静地象是一个最优秀的猎人却残酷地打击带给他家破人亡的皇室,就连妃丽丝的叔叔,上一代的王储都死在了他派遣的刺客手下。
记忆之中的他已经逝去了,妃丽丝黯然掩藏住那一瞬间的激动,他现在只是越来越会只为自己考虑的大主祭而已……望着玛探雅,那冷静之中蕴含着无比疯狂的眼神让妃丽丝感到令人心寒的冷漠和陌生,星见突然发觉,她无言以对……
丘利紧张地盯着面前浑身散发着浓重杀气的玛探雅大主祭,作为一个贵族担任神*士的丘利仿佛今天才认识这位起自平民的大主祭一样;身后的感觉依然如平常一般平静无波,星见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好像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似的,他们两人……是早就相识了么?丘利从玛探雅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挣扎,凶狠,还有一丝淡淡的熟悉感,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位居宗教权力顶峰的两个人将会引起一阵可怕的风暴。
巨大的压力蓦然消散了,就如同它从未出现过一般,玛探雅的身体仿佛完全松弛下来了,他有些失神地说道:“虽然常常见到你,但是直到今天,才能敞开来说出在心里藏了十七年的话来啊,妃丽丝公主殿下,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呢……”除了妃丽丝公主的身影,玛探雅的眼中别无一物,他深深地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美丽情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顿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感慨,他继续说道,“没想到我会亲手终结我们之间的缘份……”
妃丽丝的神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她带着一点迷惘,悠然回答道:“是啊,命运之神果然是一个爱开玩笑的神明,十七年前你突然消失之后,我觉得好像天都要塌了一样,没想到我们会在七年前重逢,我更没想到当年英俊潇洒,是圣城无数少女梦中情人的你竟然会变得这么厉害……我,简直认不出你了……”星见的目光有些游移,她幽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今天,你是下定了决心吗?”
玛探雅目光一凝,随即苦笑道:“果然,你也是知道内情的人啊,真是可笑,作为参与者的我,却直到登上能够接触到过去的地位,才从爷爷被封存的笔记之中知道当年的真相……”往事不堪回首,玛探雅的凶厉之色一闪而逝,他的神色渐渐趋向平静,只是冷冷地盯着站在祭坛上的星见,“我怎么都想不到,就为了什么无稽的圣堂之约,爷爷就抛弃了我,二世皇帝陛下更是深谋远虑,哼,有你在,我才没有在刚刚接触到真相的时候就疯了呢……”
满怀警惕的丘利静静地听着玛探雅和星见之间的对话,他们所说的事情是如此熟悉,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年轻时代处处比他优秀的太阳之子,一个自己只能默默地望着他与妃丽丝公主幸福背影的人,更是一个应该是已经死了十七年的叛逆的后代,丘利惊骇欲绝,尖声道:“你是玛铎,玛铎.古烈德!这,这怎么可能?你竟然还活着?那当年死的那个人究竟是……”
丘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记忆中的形象没有丝毫相同之处的人,这一刻他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梦,他仔细地回想着记忆之中无数次打击着自己信心和自尊的天之骄子,渐渐的,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将痴肥的大主祭与记忆连结了起来,那种熟悉的目光,有些印象的习惯动作,都毫无疑问地向他展示着一个惊人的秘密,丘利突然想到适才那阵古怪的脚步声,果然,习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改变的,当年在军队里的时候,丘利自己永远只有第二的位置……
丘利仿佛梦呓一般说道:“玛铎……你真的是玛铎?”
玛探雅似乎现在才发现挡在妃丽丝公主身前的神*士,面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一点淡淡的嘲讽说道:“没想到你还真是痴情,竟然为了妃丽丝公主放弃了自己的家族,让荣耀的桑塔斯家族在你这一代湮没,至于我是不是真的玛铎.古烈德,哼,你问问身后的那个女人不就知道了。”
神情恍惚的丘利下意识地朝祭坛上的妃丽丝公主望去,他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这个丑陋可恶的大主祭无耻的欺骗,然而却发现心中的女神面带戚色微微点了点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胸闷欲呕,飘飘然仿佛不知身处何处……
妃丽丝公主有些无奈地看着魂不守舍的神*士,她不知道这个倾心于她,为了她放弃了强大的权势和地位的人能否安然无恙,玛铎,曾经是一个令人妒嫉的神佑骑士,而如今的玛探雅,更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神术者,他的地位甚至与云中之城的高阶天使相当,当他出现在妃丽丝公主的面前,想要解决一切困扰的时候,在这片大地上,又有什么人能够阻拦他的决心呢?
星见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没有关注失魂落魄的丘利神官,她知道自己才是玛探雅今晚要铲除的目标,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很平静。虽然通过造物的眼睛,星见已经看到了一丝黑暗夹杂在一片血红之中,可惜的是适才丘利没有离开,或许今天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吧……
现在的妃丽丝公主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然而与表情相反,她的话音却有些颤抖,她好似自顾自地说道:“我自己知道经过这么多年,你已经不可能还是原来的你了,就连最疼我的吉约姆叔叔都死在了你的手上……星见和玛探雅之间,剩下来的应该只有仇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在生命之中的最后一刻,所以,才会留下来等待……”
妃丽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种失常的心绪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体味过了,自从古烈德家族被消灭那时起……殿外的世界已经是一片雨雾迷朦,她轻轻束拢被风吹乱的漆黑长发,灰色的眼眸之中倒映出内外绝然不同的色彩,记忆,预言和现实仿佛在这一刻交错了,过去,现在,未来纷扰变换着让妃丽丝分不清什么是真实,而什么又是虚幻,未来?我没有未来……
过了半晌,她才凄然一笑,幽幽地问道:“我是个笨蛋吗?”只是,不知道是在询问泰然自若的玛铎,还是在问不敢面对的自己……
抑制不住的悲伤慢慢从话语之中渗了出来,让失神的丘利心中一颤,这还是平日里沉默寡言,就连表情都一成不变的星见大人吗?望着妃丽丝公主苍白的俏脸,丘利仿佛心都要碎了,他多么想上前安慰心仪的人儿,然而那唯一印入妃丽丝公主眼中的人影却让他只能痛苦地失去话语。曾经的骑士已经变了,变得深不可测,生命的最后一刻……丘利心潮澎湃,实力上的差距所带来的恐惧仿佛不翼而飞,他不慌不乱地将藏在袖中的短刃取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毫不畏惧地指向玛探雅。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如果这是妃丽丝殿下的归宿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先为您在冥界铺平道路……
似乎同样地陷入了回忆,玛探雅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显得很平静……望着那熟悉的眉眼,岁月仿佛没有给妃丽丝的美丽带来任何改变,然而沉静伤心却早已代替了少女时的腼腆和欢乐,掩在高贵法袍之下的身躯纤弱依旧,不同的是原先的少女是因为任性挑食,而现在的星见祭祀却是承载得太多……卸下心理防卫的妃丽丝公主是如此柔弱。
玛铎很想忘记,忘记所有的是是非非,他更不止一次地想要带着妃丽丝,他的爱人一起远走高飞,再不提曾经的伤害,可是,妃丽丝放不下,长辈们的命令和请求就像是魔咒将她牢牢束缚,他也放不下,家中腾起的火焰,无辜亲人们的哭嚎,更像是一个卑劣的魔鬼在啃噬着他的心。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怎么逃避,时间也不会为了人的一丝希望而倒转。
忽地一声霹雳响彻天空,将玛探雅从臆想之中拉了回来,他轻轻抚了抚自己那冰冷的身躯,魔界的咒术给予了自己近乎不灭的肉体,然而,在这幅身体里还存在火热的感情吗?玛探雅突然用力地摇了摇头,好像那些令人动摇的心思就随着摇头的动作被驱散了一般,没错,到了这一地步,眼前的佳人只是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罢了,不会再有别的含义,就像整个法理斯皇室,等待他们的只有迟早的安息。
气氛突然变了,无论是想要努力改变预言的星见,还是蓄势以待的丘利,心中都能够感受到那股发自心底的寒意,这一刻,他们清楚地知道,曾经的神佑骑士玛铎已经在刚才永远地消失了,现在只有一个心狠手辣的玛探雅大主祭,带着对法理斯皇室的憎恨和死亡的恐惧站在他们面前而已。
玛探雅叹了口气,松弛下来的身体蓦然像是重新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巨大的压力仿佛一片浓重不散的黑暗,缓缓地吞噬着丘利和星见精神上的抵抗。玛探雅仿佛完全驱散了内心之中的彷徨,他已经没有心思和美丽的星见再叙旧情了,这一点一滴的记忆只会慢慢腐蚀自己的决心!
大主祭的语调变得让七年来听惯了的丘利和星见都耳熟能详,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好了,回忆就到现在为止吧,再怎么美好的回忆都不过已是昨日黄花,可不能让曾经的幼稚影响到现在的正事呢……嗬嗬……”那是玛探雅大主祭独有的沙哑嗓音,但是这多年来熟悉的声音却让两个知道玛探雅真实身份的人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悲伤,郁闷的心情让人感到暴躁不安。
凝视着纠缠了一生的众神教大主祭,妃丽丝公主仿佛放开了心怀,她没有说话,只是轻移脚步,轻灵地从祭坛上迈步而下,那种淡定的神情仿佛是虔诚地面对心灵的最终归宿,而不是一个充满杀意的敌人,完美无瑕的仪态和动人心魄的气质,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所带来的点滴影响。
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从微敞的殿门漏了进来,吹得三人的衣物咧咧作响,宽大而精致的黑袍随风紧贴在了妃丽丝公主迷人的娇躯上,漆黑长发飞扬,衬着她洁白如玉的娇美容颜,浑似一个不属于人间的夜之精灵,踏着灵巧的舞步在风中漫游,神秘而引人心醉……
闪电带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一闪即逝,仿佛惊醒了嬉游的公主,妃丽丝一声低呼,柔若无骨的双手有点慌乱地拢起飘散的长发,她带着一点嗔怪瞟了两人一眼,又有些害羞,仿佛在责怪他们毫不避忌地看着一个淑女出丑,那一眼的风情,带着一点返璞归真的纯净,又糅合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忧郁的气质,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不可方物,让玛探雅和丘利都禁不住心神动摇。
丘利有点明白了,这才是妃丽丝公主被心中隐秘所压抑住的最自然的一面吧,当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所表现出来的才是最真呢……沉迷在梦中女神风姿之下的丘利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不着痕迹得上前一步,拦住了直直前行的妃丽丝公主,他脸色平静地横握短剑,动作好像只是摆了摆手那么自然轻松,浑然没有适才的冷汗直流和微不可查的颤抖。是的,这并不是大义凛然的圣战,只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人儿罢了……这一刻,丘利的心中充满了平静……
玛探雅可怕的杀意斗气没有减弱,一番对双方来说毫无意义的对话反而让这个强者的气势更胜之前,在丘利的眼中,这个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亲自出手的大主祭仿佛是一片一望无际而牢不可摧的大地,让区区凡人之身的丘利神官霎那间就明白过来,自己依然不是他的对手,甚至可能在一瞬间就被打倒,奇特的是,面对着满怀恶意的死神,恐惧这个可怕的敌人却已经无声无息地从丘利的心中消失了,不知不觉间的转变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丘利平凡的身躯仿佛突然间变得高大起来,一片乳白色的光幕随着他不断膨胀的气势铺张开来,不仅抵抗着来自众神教大主祭的强大压力,更有一种要压过玛探雅的势头。灿烂的光华仿佛燃尽了丘利的潜力,他的右手微微作势将短剑横过左手手腕,摆了一个骑士之间决斗用的姿势,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面前这个已经不是骑士的人做出这样的礼节--
他只是用他的行动向强大的玛探雅宣告:想要对妃丽丝公主不利的话,就要先永远地打败他!此时此刻,他没有再看神色担心的妃丽丝公主一眼,过度的留恋只会让人颓废沉沦,只要将最美的一瞬间永远地记在心里,那么便已经足够了……
玛探雅微微皱了皱眉,第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曾经永远只能退避在他的光芒之下的男人,他用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丘利的眼神打量着他,过了一小会儿说道:“勇气可嘉,可惜有勇无谋,难道你没有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么?还是因为……”玛探雅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许在他的心里已经将这句话补齐了:还是因为,你可以为了她,毫不犹豫地面对死亡……
光芒中的丘利微微一笑,仿佛事不关己地说道:“呵,或许是因为我还带着一点幻想吧,不知道我应该叫你玛铎骑士,还是玛探雅主祭大人呢?”丘利轻轻耸了耸肩,细微到没有人发觉,他的身形还是那么稳妥……丘利接着说道,“这么一点小事无所谓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小看我啊!”
玛探雅的思维一阵迷糊,他知道这应该是一种人类的感觉叫做心颤,只是那种感觉早已离他远去了,从眼前自信微笑的丘利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许久之前的自己,像太阳一般的绚烂夺目,玛探雅的双眼之中透出了锐利的光芒,他狠下心对自己说道:原本就打算将所有人都杀了啊!
他毫不犹豫地解下腰间用来装饰用的礼仪剑,用力地将那华丽的剑鞘掷在地上,正面接受了丘利的挑战……如果说要和过去的一切做个了结,那么就从神佑骑士这个光辉的名字开始吧!
掩藏在华丽剑鞘之中的剑刃明如秋水,隐隐约约泛起一阵朦胧的白色光晕,这把被心若死灰的主人装饰得恶俗不堪的长剑,自从玛探雅出现在众神教会的高层之后还从未出鞘,几乎没有人见过它的真实面目,而对于妃丽丝公主和丘利神官来说却是无比熟悉,这正是当年,天才般的玛铎洗礼成为神佑骑士之时,受赐于天使神族的圣剑--永恒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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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利神色轻松,仿佛这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比试罢了,看着玛探雅随手挥舞着宝剑,动作有种古怪的生涩,像是已经忘却了怎么用剑的样子,现任首席神*士不仅觉得有点好笑,相比起记忆之中手持圣剑顶天立地的骑士,眼前的胖子显得那么得可笑,即使是圣剑的光芒也无法让他增添一分庄严和肃穆,剑和人之间的不协调感让永恒福音看起来都有点落寞呢……丘利耐心地等待着……
十多年没有用过剑的玛探雅慢慢熟悉起来,久违的感觉让他感到阵阵恶心,剑锋之上翻腾的圣炎带来微微的刺痛,让他觉得十分不适,不过他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那不是这具不灭肉体上的感觉,而是一种灵魂上的直接感受,圣剑仿佛认清了持有者的本质,在沉默中骚动起来。玛探雅缓缓贯注极度纯粹的魔界能量,试图将这把高傲圣剑变成一把凶厉的魔剑,这,才配得上他现在的身份……
过了一小会儿,不甘心的光明能量逐渐黯淡了下去,只能默默地接受外来的侵蚀,剑仍然是那把剑,只是那明亮如镜的剑峰却已经变得赤红如血,仿佛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的玛探雅轻轻颔首,有些轻蔑地说道:“我们开始吧……”
已经处于最佳状态的丘利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缓缓地抬起手中毫不起眼的短剑,斜斜地指向玛探雅的眉心,面上无喜无怖,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没有施展出任何研习的光明祈祷术,那对玛探雅这个众神教会的大主祭来说是没有丝毫意义的,他就这么悄然而立,仿佛已经融入了整个环境之中……
就在下一瞬间,他的身形宛然已经幻化成风,距离好似已经不存在了,只是那么一眨眼,丘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玛探雅的背后,手中短剑便如灵蛇出洞一般探向玛探雅的心脏……这是纯粹的速度极限,没有任何魔法和斗气的使用,仅仅只是辛苦锻炼肉体之后所得到的力量,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人类肉体的巅峰。
玛探雅自然没有有反应过来,虽然对于丘利的攻击心中有所感应,但是已经退步的身体却完全跟不上思维的节奏,再加上丘利攻击的时候又极是安静,渐渐只是些微的剑压根本不能让人能够准确地预测到攻击的轨迹,玛探雅吃惊之余,唯有凭借多次徘徊于生死之间的经验来应对。在这一刻,他丝毫没有想过使出各种威力无比的魔法咒术来取得轻松的胜利。
他的身体飞快地向左一闪,同时手中的永恒福音立于右侧以抵挡接下来的顺势变招,这样就能够争得一丝空隙,打断丘利的攻击节奏,由于玛探雅的旋身处与内侧,而处于外侧的丘利势必要花多一点的时间来改变攻击方向,虽然这其中的差距仅仅只是那么细微的一瞬,但是玛探雅相信自己绝对能够躲过这快如闪电的一剑,再施以反击。
然而事实却再次证明了玛探雅还是太小看丘利了,脸色冷峻的神*士并没有如同玛探雅所预料的那般,顺着他的退避而采用最省力却几乎无效的右斩,在那一刹那,丘利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限制一般,用最自然的姿势倏忽转到了玛探雅的左侧,剑刃毫不停留地划向他的脖颈,而玛探雅由于判断失误却好像自己向那闪着寒光的剑刃撞去一样。
剑锋上的寒气仿佛咆哮着试图择人而噬的魔兽,让悚然一惊的玛探雅脖颈上寒毛直竖,对于普通的武士来说,这种情况之下几乎已经等于绝杀,然而玛探雅不愧曾经是最杰出的神佑骑士,在这由丘利那超人的速度所形成的领域之中硬生生地停下向左闪避的身体,右手中的长剑顺势一击砍在地上,让他能够借力向前扑出躲过吻颈一剑。玛探雅感觉到前脚微微着地,立刻大喝一声,拔剑回身顺势就向左后方袭来的丘利砍去。
剑过无痕,“丘利”的身形如水般波动化开了,残像?!玛探雅一瞬间有些呆滞,这个默默无闻的家伙竟然仍旧行有余力?没有迟疑,玛探雅迅速将思感解放开来,搜寻着丘利的形迹,却没想到没等到意料中来自其他方向的那把寒冷的短剑,眼前这个残像仿佛拥有了生命,突然之间狠狠地一剑刺向玛探雅的心脏,竟是丘利以他无与伦比的速度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他完全不顾永恒福音依然划过他的身体,只是为了这致命的一击。
去势已尽的玛探雅在这完全出于意料之外的一剑之下丝毫没有了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普通之极的短剑刺入自己的心脏,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上也不由得缓了一缓,永恒福音的剑刃只在丘利的胸前留下了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丘利的剑没有丝毫迟滞,一吞一吐之间,无数道看不见的剑痕扑向了玛探雅的要害,玛探雅只感到自己的双眼一暗,紧接着眉心,咽喉,四肢的关节齐齐一凉,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些剑伤是不是同时落在他身上的。
“呵,咳咳,我都说了,不要太小看我了,”丘利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他踉跄地退了开去,却仿佛完全失去了力气站不住脚,丘利勉强以剑拄地,跪了下来,“这下子,你也会死的……和我一起……”
玛探雅保持着最后挥剑的姿势默然无语,这个桑塔斯家族的小鬼竟然能够在这么一弹指的时间内毫不停留地连续变幻四次身形,而自己竟然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败在了他的手下……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犹豫,无视永恒福音的嗜血剑锋撞上来,只为了搏这么一个能够杀我的机会……
玛探雅苦笑,它真实地感觉到过去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已经离它而远去了,身体上传来微微的冰冷感觉,眼中又印出了微微的光亮,玛探雅有些落寞地对不远处的丘利说道:“了不起,丘利.桑塔斯,这一次确实是我败了,败得很彻底……”
一股不可抑制的强大力量从身体深处涌现出来,玛探雅的目光一凝,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玛探雅轻声说道:“不过,只有这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