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毕竟是个中国通,马二狗回来战战兢兢的把商人的话说出来后,他马上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要说给商人的回扣不够,就是够了,商人也未必能够赚钱,甚至可能还会吞掉粮食然后跑路,因为数量太大。
作为普通的粮商,一年能够在县城里经营个二三万斤就算是不错了,全城大大小小的粮商几十家,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属于自给自足的那种富户,家里有田,住在县城吃租子,吃自己家里田里的出产,无需自己去买粮。
璋德县城是个小县城,全城固定人口不到一万人,虽说兵荒马乱,许多难民涌来,可真正在县城落户的没几个人,最后还是要离开不能生根的县城,到下面有土地的地方去刨食,这是几千年来以农业为本的特色和规律。
既然璋德县人口吃不了那么多粮食,那么细川为什么还要大举向下面的乡镇征粮呢?首先,作为一级政府,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收税是必然的,也是一种权利的体现。军阀混战的时候,谁占领了地方,谁收税,就连革命大本营的广东,也是因为这个问题一再发生分裂,陈炯明的叛乱,陈济棠的出走,都与这些有关。而作为一个农业社会,收税的最基本体现就是粮食。其次,日军大举进攻中国以后就开始以战养战,璋德县是不需要那么多粮食,可是日军的野战部队是需要的。在一个饿殍遍野的国度里,谁掌握了粮食,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好了,这个事情你已经尽力了,那些商人说的也是事实,看来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既然找粮商运作不行,那么就还是我们自己来。我会安排部队去保护的。县城周边20里的地方征粮应该没有问题,另外,凡是在县城居住的地主,他们的征粮必须由他们自己送到县里的仓库里去,可以给他们打一点折扣。趁这个机会你也可以把县城里的常驻人口梳理一遍,我的意思你明白?”细川在思索了一阵后,向马二狗下达了新的指令。
马二狗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细川是个地道的中国通,原本以为会被臭骂一顿的,没想到这样就轻松过关了。可是后面的那个梳理人口的事情恐怕就更难做了,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瞒上不瞒下的,弄好了,自己也许还能发一笔小财。作为县长,警察局的权力可是抓在手里的,至于说侦缉队那里想插手的事情……马二狗准备给刘德上点眼药。
“是,我一定坚决执行太君的命令。”马二狗谄笑着向细川表达着忠心,随即话锋一转,“根据我的线报,前田晚上,侦缉队的长枪队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我听说……最近,侦缉队到下面去活动的太过分了,大概是惹到了什么人,所以有些人盯上了他们,你也知道,这侦缉队是穿便衣的,为啥穿便衣呢?就是要隐藏在老百姓的人堆里,只有这样才能搞来情报,抓住抵抗分子,刘队长大张旗鼓的搞法不等于是告诉对手自己是干什么的吗?”
侦缉队的长枪队被消灭的事情细川是知道的,目前他的宪兵司令部正在调查,没有细川的同意,王贵连敢擅自出动吗?可马二狗的一番话也是说的有些道理,表面上细川没说什么,可实际上他在心里却是听进去了。
刘德最近不仅仍然是紧跟细川,做细川的哈巴狗,同时也与高桥先生往来密切。从根本上说,还是高桥想借助刘德的侦缉队,毕竟在县城里,四处打探,到处找人茬的主力还是侦缉队。就在马二狗与细川商量运粮问题的时候,刘德也从茶楼里出来去了高桥住的地方。
“高桥先生,我今天看到了二个外地人,一个号称是山东于家的于世猷,他拿着一个临时政府王揖堂签发的证件,我不清楚这个临时政府是哪里的,也不晓得王揖堂是谁,要不要我们秘密弄回来问一问……”
刘德的话还没说完,高桥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就一口喷了出来,全都喷到了刘德的脸上,刘德赶紧顾不上自己脸上还在滴水就过去给高桥捶背。
“咳咳……你简直是不学无术!王揖堂是华北临时政府的内政部长!山东于家也是紧跟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正当商人,你想抓他们?你有几个脑袋?”高桥一边咳嗽一边臭骂刘德,“山东于家的人但凡出现,身边必有江湖高人,你要动人家的脑筋,还没等你靠近,你的脑袋就搬家了!”
看着高桥的认真样,刘德的脑门上的水珠增大了不少,那是冒出来的冷汗加入到了还没有抹去的茶水中,形成了豆大的混合水珠。
“不过山东于家一向在山东华北一带走生意,怎么到了这晋冀豫的三边地区来?他们想在这里干什么?”高桥疑惑的点上了一根烟,没想到一抽又咳嗽了。
“社长,外面有人要拜见您!”一个下人拿着一张拜帖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你躲在屏风后,看看是不是这个人。”高桥看了一眼拜帖,抬头对刘德说道,“你的那点事情不算个事情,晚上我跟细川去说说,恢复长枪队也不难,只要你有钱,我帮你去买,你们的装备不难买的。”
刘德乖巧的闪身躲到了屏风后面去站着了,没有手绢,直接抓起对襟褂子的下摆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了。心里还真是庆幸上午那会自己没有莽撞,否则,现在死了都不知道是咋死的,特么的这璋德县的水怎么这么深?
“高桥先生!你好你好,久仰久仰!”一进门于世猷就双手抱拳不断的行礼。
“欢迎于先生,山东于家,如雷贯耳啊,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还是请多关照!”穿着西服的高桥不断的鞠躬,显得滑稽和怪异。
客套加虚套,两人没完没了的“致辞”足足的演绎了一刻钟,当然,也不完全是客套,在各种阿谀奉承的词汇里,也暗藏着着“盘道”的目的,总算双方把“茬口”都对上了,于是相示大笑,气氛顿时飙升到了鼎沸的水准。
“我听说高桥先生手上有一批无缝钢管,可否相商转让?”客套完了,总得说点实在的,“我知道高桥先生在东北是手眼通天,这点钢管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