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这个机场还是在十年前修的,那个年代的城市一般都是指的城墙里,尤其是类似西安这样的古城。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里,机场也不可能距离城市太远,如果太远了,如何去机场?所以,那个年代的机场距离城市的距离以现代的眼光看都不远,比如北平的南苑机场、武汉的王家墩机场等等,现在几乎都是市中心了。而在那个年代,9里路的距离也不是随便就可以跑过去的。
西关机场很简陋,除了指挥塔和一个维修大棚之外,根本谈不上其他的。这一趟的飞行是中航(请注意,不是现在的中航,是由当时国民政府与其他资本合股的民运航空公司)的一架DC—3运输机从云南昆明飞过来的,在当时算是最先进的飞机了,作为客机,最多可以乘坐36人,作为货运机,一次可以运载2。5吨货物。当年老蒋的专机“美玲号”就是这个机型。这种飞机在1940年被美军采购,改为专用的运输机,军方的型号是C—47。其实,在军方采购之前,道格拉斯公司生产的DC—3就有运输机型,比客机型要便宜很多。乃至一些公司采购运输机型,然后自己回去改装成客运型。
这次飞行的机长叫刘敬仲,河南汴梁人,原来曾经是张大帅手下的航空部下属的飞行员,九一八事变后,张少帅手下的航空人员作鸟兽散,纷纷流入关内,有的报名参加了国府空军,当年国府空军中来自东北的不在少数。有的自谋生路。刘敬仲回到老家,结果老家也无期落脚之地,后来听说中央航空征召人才,作为驾驶轰炸机的他很快被录取,熬了几年现在好歹也是个机长了。
那个年代的机长牛气的很,但是,他们谁的账都可以不买,就是指挥塔的指挥他们也可以不当个数,可就是不能不买地面维修技师的账,道理很简单,飞机一降落,这飞机还能不能飞起来,不是机长说了算,是维修技师说了算。不说别的,老子不给你加油,你就没法子起飞了。
那个年代的飞机使用的都是活塞式发动机,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现在烧汽油汽车的发动机,虽然在形式上不太一样,可在原理上是一模一样的。有的飞机上干脆使用的就是地面汽车发动机,只不过后来经过改进,飞机上的发动机由于工作环境和空中飞行,没有水冷却系统,多缸发动机也不是纵列或者V型,而是围绕着中心轴呈星型分部。不过空中飞行的飞机不能使用柴油,因为高空温度低,柴油会凝结,无法解决凝结的问题。
老关是刘敬仲在东北的老熟人,飞机经过上午五个多小时的飞行,到达西安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此时要想吃饭就得进城,可进城怎么进?没有出租车
,没有黄包车,难道让哥几个腿着去?刘敬仲和副驾驶以及领航员等正打算啃几口带来的面包混过这一顿呢,老关却是向他招手。
“啥事?我这正饿着呢,想必你们已经吃过了,可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知道你们没赶上饭点,那边卸货也需要一段时间,等你们再往回飞的时候,到了那边怕又是错过了饭点,老是这样可不行啊?”老关很是贴心的说道。
“是啊!这特么的破工作就是这样,尤其是最近,老板恨不得让我们半夜就起飞,要是能特么的飞,我们就得连轴转!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得嘞,你咋不说说你一个月拿多少大洋啊?看看全国有几个能有你们那样收入的?我这干一个月才给150元法币,现在票子这么毛,日子比你难过多了!”
“你这是啥意思?借钱啊?”刘敬仲还真不含糊,立即从裤兜里掏出皮夹子,抓出一把钞票,“今儿就带了这么多,下次过来再给你点……”
“不是这个意思,我叫你过来是请你吃锅子的,帮你介绍个朋友,都是少帅的兵,碰到一起不容易。那边的那几个也叫过来吧,到底是咱们东北来的,一下子就弄了半只羊过来,反正天寒地冻的,你回去也是空机,吃饱了路上也扛饿。”
“还有这好事?哈哈,好多年没吃这北方的锅子了,南边的那些锅子吃不惯!走,好像闻到香味了!你派个人过去把那哥俩也叫过来。”刘敬仲顿时来了精神。
刘敬仲也是个大个子,相貌堂堂,想当年在沈阳的时候也是天之骄子,可是现如今的东北军四分五裂,能遇上一个同根同源的哥们也是很高兴的。
李久正在老关的那个维修的大棚子的煤炉上煮着一个脸盘大的锅子,锅子不大不行啊,半只羊肉好歹也有20斤,条件差,没法吃涮羊肉,那就是炖羊肉好了。对于东北人来说,啥都是炖,有道名菜就叫“乱炖”。
“哇!好香啊!这定是口外的羊肉,好多年没有这口了。”刘敬仲叫着走了过去,“听说你也是东北军的?是哪个军的?”
“我叫李久,原来东北军十七旅的,后来少帅出事,被整编进了67军,赶上淞沪会战,部队打散了,弟兄们也都心灰意冷,现在是满世界倒腾点乱七八糟的,混个日子而已。”李久也没有按照台面上的那样去伸手握手,那是当官的,面上的功夫,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个脱离了军队的游民,哪能跟刘敬仲玩这个?
“你们旅长是……”刘敬仲可是粗中有细,看似随口说话,其实是在盘道,老关能给他介绍的朋友,没有收入,老关傻啊?不过这两年老关给他介绍的人都挺牢靠的,也没
少让刘敬仲捞外快。
要是问别的,或者要是问一个冒牌的,刘敬仲那些看似不是啥问题的话语就能把对方烤的外焦里嫩,更别再想进一步的谈生意了。可人家李久是正牌的东北军啊,而且在东北军里混是时间还不短,还上过讲武堂。这刘敬仲不问还好,一问起来,很快就陷入了许多辛酸的回忆,不到十分钟,已经跟李久称兄道弟了。
有羊肉锅子吃,那付驾驶和领航员高兴的手舞足蹈。不过他们很是识趣,知道谁也不会白请他们吃饭,最后要谈什么还是老大之间的事情,吃饱喝足转身就走。刘敬仲也知道老关的玩的这些套路,吃完了羊肉,端上老关给他泡好的花茶,开门见山的就问李久。
“老哥我也不是啥达官贵人,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开飞机,说难听点也就是个飞在空中的司机,兄弟有啥需要帮忙的,不妨说来听听,能办的,咱没话说,办不了的,兄弟你也别为难老哥我。”
“老哥还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好,既然你打开天窗说了亮话,兄弟我也不藏着掖着,我想撘你的顺风机去南边,北边不好混了。”说话间,李久拿出了一个木匣子,“没啥好送的,这里面是两块正宗的羊脂白玉,应该有300多年了,是苏工无疑,老哥不妨拿回去玩,早晚这东西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