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夜已深
夜深人静,却不安宁。
在扬州城外的刘家村附近的密林中,一位少女杏眼圆睁,眸中滚动着泪水,痴望着面前的青年。这青年二十岁年纪,一副憨厚像,他看着少女生的杏面桃腮,眉似新月,眸含秋水,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不由得痴了,一边拭去少女的泪水,一边长长吁了口气。
少女痴望了青年半晌,忽然扑入少年的怀中,抽噎起来低声道:“师兄,我爹要把我许给镇上刘员外的儿子,那刘员外的儿子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我死也不嫁他。”青年的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轻柔地说道:“师妹,师傅世代铸剑,也是穷怕了,断然不会让你嫁给我这个穷小子的。”
少女仰起螓首,含泪说道:“师兄,我也知道爹爹不会答应我们的亲事,不如我们离开这个地方,远走高飞吧。”
“远走高飞?”青年叹了口气,满脸犯难地说道:“我追随师父学艺多年,怎可与你私奔,对师傅不告而别。”
少女一下推开青年,嗔道:“难道你就忍心让我羊入虎口,一辈子受尽折磨,我恨你。”说着,她欲转身离去。这时青年一把抓住少女,环住她的婀娜蛮腰,紧紧抱住,鼓起勇气说道:“师妹,等到天亮,我就去和师傅说。”
“说什么。”
“说我们的亲事。”
“你明天一定要说,我听爹说,明早会有人来提亲。”
青年一脸愁容,心道:“提亲需有聘金,我自幼跟随师傅铸剑学艺,未尝独立营生,去哪里凑得聘金呢?”眼见师妹泪光中绽出了笑,就没有说出真实想法,只是轻柔地说道:“师妹别怕,一切有我。”
相爱的人总是能相互理解对方。少女娇声道:“我知道提亲是要聘礼的,但是你一直跟随师傅,从未独立营生,但是你还是要说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正在这时,就听见西北方向倏地一声惨嗥,划过夜空,叫声凄厉。此刻已是夜深人静,嗥叫显得格外的响。
青年和少女心中一懔,均觉奇怪,青年感到事情来得非同一般,拉着少女飞身一跃,躲到不远处的长草之中,不敢稍动,然后朝着声音看去,打量究竟。
暮然间,就见西北方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晃动,好像是一个黑衣人,一个受伤的人。那黑衣人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奔逃过来,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在他后面,只听得紧追地脚步声响,有两人尾随追来。
月光之下,青年看到那尾随之人手中清光闪烁,各握着一柄单刀。其中一人喝道:“站住,给我站住,让我追上定斩不饶。”那黑衣人眼见自己要被追上,拔出宝剑,忽地转身用最后的气力向背后两人横扫过去,只见一道寒光在林间划过,就像电光乍闪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后追之先一人,手中的单刀折断,黑衣人又是一劈,他手中的剑劈开了追赶先一人的半截脑袋,自然是毙命当场;后追另一人万没料到黑衣人穷途末路之际竟然破釜沉舟,正在迟疑之际,但见黑衣人手腕一抖,宝剑直刺向后追另一人的咽喉,那人躲闪不及,咽喉被刺穿了,也是一命呜呼。
那黑衣人武功如此高强,令两人顷刻毙命,让青年和少女不禁大惊失色,差点叫出声来。
那黑衣人踉踉跄跄地来到青年少女附近。青年和少女顿时紧张起来,顺着黑衣人来的方向望去,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离此应有数百米之距,但是隐约听到有人喊道:“他就在附近林子里,给我搜”。
那黑衣人已经精疲力尽,只听见“噗通”一声卧倒在地上,青年和少女起身,缓缓向他走去,少女惊恐地看着青年,似乎在用眼神问道:“咱们这样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青年用手臂护在少女身前,缓缓走近黑衣人,低声说道:“你是谁?”
那黑衣人的身子缓缓而动,慢慢地抬起脸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青年和少女仔细观瞧,只见他满脸都是血。少女看了一眼,大惊之下,差点惊呼起来。
青年把手捂在少女嘴前,轻声对少女说道:“师妹,那边追他地人就在几百米之外,你不要叫,小心惊动他们。”
青年又转向问黑衣人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脸上有这么多血。”
那人呻吟说道:“信......”
“什么信?“
那人道:“兄弟,我.....不行了......这有五十两.......,你......帮我把这信......”。黑衣人说着,手伸向胸口处,用最后一点力气取出一封信,继续说道:“送到扬州城的.....龙威镖局.....交给......”
“交给谁?”青年追问道。
“交给穆......”
那人说到这里就断了气息,离开了这个世界。
少女当时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瘫倒在地,她呆了半晌,忽见青年冲他使眼色,原来青年看有火光往这边运动,料想是有人追来,示意少女一起拉拽着黑衣人的尸体,躲入长草之中,两人一动不动,静静观察。
不一会,又有几个大汉向这边追来,他们手持单刀,在距离青年少女不到十丈之处挥动虚劈。青年和少女躲在长草之中,惊恐万分,一动也不敢动,好像空气都凝固了。
“他妈的,还是让他给跑了。”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说道。
“他也受了重伤,活不了多久啦。”另一个大汉说道。
“关键是东西没有寻回,只怕少主怪罪。”先一个大汉说道。
“哎,这追了大半夜,死了好几个兄弟,也没追到,天这么黑,这片林子又这么大,他要是藏起来,就凭咱们几个来找好比大海捞针,再说他已经被打成重伤,也活不了多久,兴许他现在已经死了,这里是密林,常有猛兽出没,说不定这回让狼吃了也说不定,就让这一切成为秘密吧。”剩余几人手中单刀又乱挥一阵,悻悻而回。
待那几人走远,青年和少女才长出一口气。
青年在黑衣人身上摸到一个包袱,见里面有纹银五十两,青年拿着黑衣人给他的信,小半被血渗透,青年忽然色喜,心道:“正愁没有聘金,这下可有钱了。”少女看到了五十两雪亮的银子,眼前一亮,说道:“师兄,这回你有聘金啦。”青年用力点了点头,他看到四处无人,用大树枝掘一个坑,把黑衣人埋葬。
回村的路上,青年道:“他临死前让我把这把信送到扬州城的龙威镖局,这扬州城可从来没去过,更不知道龙威镖局在哪里。”
少女道:“我爹肯定知道,但我总感觉这一遭不像是去送信,倒是像去送死,师兄,还是别去为好。”
青年道:“受人临终所托,怎能失信。”
少女道:“师兄,这信是个不祥之物,快快丢弃吧。”
青年道:“既然这钱咱们要了,就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少女呆呆的看着青年,心道:“师兄一向忠厚老实,不懂变通,但正是因此,才肯与他交好,托付终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劝说,良久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一早,这青年拿着五十两银子和从黑衣人交给他的信去见师傅。见到师傅后,青年如实把昨晚的事情复述一遍,并把信呈给师傅。这位师傅是有名的铸剑武师名叫肖赢,他的妻子生下女儿后就故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唤做肖甜,父女俩相依为命,待到肖甜五岁的时候,又收下一个徒弟,就是这个青年唤做林诚。林诚拜肖赢为师,刻苦学习铸剑之法,他比肖甜年长三岁,与师妹肖甜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后,渐渐产生了感情,常常是相互关系,彼此照顾,这一切都让肖赢看在眼里,肖赢也知道女儿暗地与林诚感情很好,本是默许。
可就在五天之前,肖赢忽然做了一个梦,是他的亡妻托梦给他,让他一定给女儿找个好婆家。肖赢因思念亡妻,托梦之话不敢不照做,而且他觉得林城生性木讷,自己的女儿模样俊俏,且聪明伶俐,嫁给林诚总觉得不合适,就把此事放出风去,想找一个大户人家,好让女儿一生不过贫瘠之苦,哪知这事让镇上的刘员外公子知道,马不停蹄地在两日前托媒婆来找肖赢说亲,肖赢素知这位刘员外不是什么好人,对其为人十分不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林诚好,便想重新撮合女儿和林诚的婚事。此刻,林诚见到师傅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全部讲明,更让肖赢觉得这才是自己的乘龙快婿。
林诚忽然跪在师傅面前,悄悄看了一眼肖甜,只见肖甜脸上绯红,觉得嘴里的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含在嘴里直打圈,吞吞吐吐地说道:“师傅......我与师妹.......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求师傅成全我们吧。”说着,林诚马上跪倒不断向肖赢磕头。
这时肖甜过来,摇着肖赢的手臂,说道:“爹,你看师兄这么跪在地上磕头,多疼啊,你就答应师兄,成全我们吧。”
肖赢哈哈大笑,说道:“真是我的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婿。”
林诚和肖甜听了这话,顿时喜形于色,双双拜倒在肖赢身前,肖赢捋着须然,不禁怡然自得起来。
林诚起身说道:“师傅,还有这信.....。”
肖赢拿着书信,回想刚才林诚说得一切,长思良久。他轻轻的展开书信,林诚与肖甜都来到肖赢的身后,看到信展开后只写着四个大字——缕月开云剑,文字下面还有一个图,这图画得很是简单,了了数笔画得好像是一座山脉,这寥寥数笔中间的左上部分还有一个叉的形状,其他便什么都没有了,林诚和肖甜顿时一惊,面面相觑之后,带着疑问的眼光看着肖赢。
肖赢看了一会,放下信纸,不禁长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诚说道:“师傅,您见多识广,这图上有什么深意呢?”
肖赢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少女奉上一杯茶,肖赢啜了一口清茶,苦苦思索,久久不语。
林诚道:“师傅,那人给我五十两银子,就是要让我把这把信送到龙威镖局,交给一个姓穆的人,您听说过这个姓穆的人吗?”
肖赢说道:“龙威镖局的当家就姓穆,穆当家年轻时候最爱使剑,他曾经来找我为其锻造宝剑,你刚才说得那个黑衣人一定是让你去找他了。”
“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林诚问道。
“不忙。”肖赢说道:“此事看来非同小可,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还需要从长计议,方能稳妥。”
肖甜说道:“爹爹,师兄也是怕耽误了黑衣人对他的托付,这可是您教导他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肖赢刚要说话,忽然听见院外敲锣打鼓,十分吵闹。原来是刘员外的公子带着迎亲花轿来娶亲了。只见一个瘦小的仆人,跑进屋来,说道:“恭喜肖老爷,我家少爷已在门外等候,请少奶奶速上花轿,到刘家府上,拜堂成亲。”
肖赢、林诚还有肖甜听了这话,都不禁吃了一惊,肖赢稳定一下情绪,连忙起身陪笑道:“我女儿的婚事,我并没有答应刘公子,哪里需要贺喜?”
那瘦小的仆人一听,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说道:“这可怪了,既然你没答应,我们刘公子怎么能来取你的女儿呢?”
肖赢说道:“想必是刘公子过于急切,所以才来迎亲,还请各位回去,告知刘公子,这门亲事,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还请刘公子多多自爱,不要自行生出事端来。”
这仆人也弄不明白了,刚要回身,就见一个体态微胖的公子昂首阔步走进来,哈哈一笑,道:“老丈人,老丈人,我来接媳妇啦。”
肖甜见状先是一惊,随后赶紧跑回里屋去了,但是一双耳朵还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肖赢抱拳说道:“刘公子,这亲事只是经过媒婆一说,咱们两家也没有确定婚事,你这样来接,岂不是跟抢亲一样。”
那刘公子听了这话,眼珠子一翻,怒道:“姓肖的,本公子来取你的女儿,是看得起你,别给你脸你不要脸,来人啊,把我媳妇儿带走。”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大汉,说着就要抢亲,林诚上前阻拦,说道:“自古成婚取妻都是你情我愿,哪能像你们这般硬抢?”
那瘦小仆人从刘公子的身后窜出来,怒道:“你算干嘛的啊,滚。”说着一脚踢向青年,林诚向后一闪,那瘦小仆人见一脚踢空,更是气急败坏,挥手招呼着几个大汉一边拦住肖赢和林城,一边向里屋冲去抢亲。
肖赢见状,急忙伸开双臂,想要阻挡,林诚站在肖赢身边,大声喝道:“光天华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