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歙出身新野来氏,亦是新野当地的名门望族。其六世祖来汉,孝武时为楼船将军杨仆的副将,从征南越、朝鲜,立有大功。
似是继承了先祖的勇烈,来歙身高八尺有余,容貌虽然不昳丽,但实打实的是一位猛士。
怪不然会和同是肌肉男的刘縯是好哥们,赵羡想,还有刚才那位邓晨,虽然看起来清秀,但人家单手就能轻松把刘秀举高高,力气肯定也弱不到哪去。
如果把这三位放到后世,绝对是一个健身房里撸铁的好基友。
现在这三位好基友正挤在一张桌上拼着酒——刘縯因为在为赵延服斩衰所以拼的是水,利用规则合理耍赖,一点都不憨憨。
刘秀和他姐姐刘元坐在一起,开心地吃着姐姐亲手做的胹(音儿)羔,也就是炖羊肉,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向姐姐炫耀自己最近读了哪些书。
刘崇居于上座,端着酒杯也不喝,和主位上的邓氏族长、邓晨的父亲邓宏低声说着什么。
聊过几句的安众国相张绍坐在刘崇下首,自顾自地喝着酒吃着菜,偶尔刘崇会问他一些事,他就放下杯箸回答几句,回答完继续淡定喝酒吃菜。
赵羡把堂上自己认识的这几个人观察了一遍之后,还是非常无聊。
诚如初见面时邓晨所说,为了照顾服丧的他,只给他按照礼制准备了一镒米煮成粥端了上来。
赵羡也没法抱怨什么,因为邓家还为了照顾他的观感,把单纯的米粥用许多赵羡叫不出名字的容器分开盛好,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案,一眼看上去格外丰盛。
这么贴心的待客之道,不愧是万恶的封建地主阶级啊!
只不过为了照顾服丧期的他,用餐时没有舞乐助兴,这让赵羡彻底失去了这次体验封建地主阶级奢侈糜烂生活的机会。
去汝母亲的起点孤儿院!无聊到极致的赵羡莫名心头火起。
心底骂了一句之后,赵羡彻底无事可干。喝顶了的米粥也不想再喝,干脆起身出去更衣了。
邓氏的庄园很大,有仆婢的沿路指点,赵羡迷路了两回,才找到位于侧院的厕所,蹲了进去。
感谢王莽前辈先穿越一步,邓氏这样的大族早已经弃用令人闻风丧胆的厕筹,改用了柔软的厕纸。
因为厕纸,今晚赵羡的心情第一次变得好多了。
心情大好的他,一边低头系腰带,一边哼着歌往外走,刚走出门,迎头就跟一个尿急的兄台撞了个满怀。
之所以知道对方尿急,是因为赵羡刚爬起来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对方就一把推开赵羡跑进了厕所,然后就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赵羡拍了拍身上的土,就站在外面的一颗枣树下,好整以暇的等着那人出来。
毕竟是自己不小心撞了人家,差点没耽误人家的大事,怎么着也得道个歉再走。
如果能顺便问一下回去的路那就更好了。
等里面的人净完手出来,看见赵羡在等他,仿佛早有预料,上前一礼:“兄台请了。”
赵羡也躬身一歉:“方才不小心撞了兄台,还望见谅。”
道完歉,赵羡直起身,借着附近燃起的灯火,这才看清那人相貌,和自己一般都是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面容和邓晨有几分相似,就是体格有些瘦,刚才撞一起的时候他身上骨头硌得赵羡直疼。
在赵羡观察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赵羡,微笑着等赵羡回过神,对方拱手正式见礼:“在下邓氏子弟邓奉,未加冠尚未取字。兄台看着面生,定是我邓氏之尊客,又和我一般年齿,想必足下定是今日随安众侯来访的故太中大夫赵公之子赵羡大兄吧?”
赵羡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暗暗有些惊讶。想那邓晨就足够气质不凡了,这位邓奉更是如此聪颖,难不成这邓氏也是本位面的强力大腿不成?
事关大腿,赵羡没多迟疑,也向对方施了一礼,答道:“正是在下,赵羡见过邓大兄。”
刘縯是个不拘礼的人,所以来了这么多天赵羡也不知道寒暄的具体礼节都是个啥,但这并不妨碍他有样学样,对方怎么说,他也怎么说,充分体现了人类的本质是何物。
如此几个回合,估计是不耐烦了,邓奉眨眨眼,忽然神秘地问赵羡:“想不想吃猪蹄?”
“诶?”上个回合还在彼此商业互吹,饶是赵羡自认思维够跳脱了,也没跟上邓奉的脑回路。
见赵羡迷茫不解,邓奉干脆拉起赵羡的手东拐西拐,跑到了一处应该是庖厨的地方。
停下来之后,邓奉得意地对赵羡炫耀:“此处是我家废弃不用的一处庖厨,平常也没人来,但灶火炊具都是齐全的。我在此地藏了几只猪蹄,馋的时候就自己跑来烧着吃。这烧猪蹄的做法还是我从外面一位乡亲处学来的,可好吃了。”
炫耀完,邓奉话头一转:“先前我听说大郎正在孝期,所以厨下只为大郎准备了米粥,那玩意哪是能常吃的,守孝也得吃好睡好养好身体吧!如今宴席估计还没过半,大郎就早早地出来更衣,想必是待不下去了吧?不如我请大郎吃顿好的?”
这位邓奉的表现着实令赵羡惊讶不已。穿越已来就逢父丧,遇到的每个人都在跟他说守礼守礼。
刘縯虽然嘴上说着丧期装病可以饮酒食肉,但实际上他却一直坚持只食菜粥;安众侯虽然那天在赵羡诳刘縯背了《礼记》之后会意让他吃了一根鸡腿,但之后说什么也不让赵羡再违礼了。
就这,他们两位都已经是赵羡见过最肯宽容于礼的人了。
然而这位刚认识没多久的邓奉,大大刷新了赵羡的认知。其人这般不拘于礼,该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见赵羡一直不说话,邓奉难免有些失落:“还是我唐突了,不该泥污大郎一片孝心的,还请大郎恕罪。”
“邓兄说哪里话!”赵羡已经失去了无数梦寐已求的机会,这次说什么也不愿再失去,“邓兄如此知我,我怎能辜负了邓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