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苍凉肃穆的乐声,孟家族人完成了在秦国的最后一次祭祖仪式。或许许这并不是最后一次,可他们却无法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老秦、回到家乡;至少他们中的一部分将永远无法归来了,他们会客死异乡,如果能够在西域立起一座荒坟就是最好的结局,这比成为野狼的腹中之食要好上百倍。
孟家族长已经被卫鞅斩杀于渭水河畔,新推举出的族长领导大家拜过了祖宗后,再次指引大家下拜。一万多孟家族人神情肃穆的下拜,虽然没有叫出受拜者的姓名,大家却都知道这次拜的是白左更,而非那位‘宽厚仁慈’的君上。孟家还能保留一些血脉,皆得白左更之赐!是他在卫鞅的屠刀下拯救了孟家,如果不是他,无法想象一心支持卫鞅变法的嬴渠梁会突然了善心。
被流放西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可以不用立刻就死,而且白左更为了孟家能够在西域更好的生存,可谓费尽了心思,他送来了十块半人高的白石,都是通体洁白无暇,好似美玉一般;这是从蓝田刚刚运来的,为了赶上孟家入西域,据说活活累死了四五匹马。白石是羌族人最崇拜的东西,羌人认为将一块小小的白石插进田地,来年就能得到丰收,将它们插进草原,来年就会水草丰美,这十块白石在关键时刻会成为最贵重的礼物,从羌族人手中买下孟家族人生的机会!
除了白石之外,白左更还为孟家人特制了三百架瑶琴,那个叫易23的书院学子还特别教授了孟家善乐的子弟一新曲,名为《新西域》,只用听一遍就知道,这样的旋律可以让最嗜血的人迅安静下来,甚至是消除杀意;而西域诸戎恰恰是最喜爱音乐的,孟家曾经有过来自西域的奴隶,他们仿佛天生就懂得音乐和舞蹈。
音乐是不分国界的。尤其是对于新~疆的民族来说,除了牧场和牛羊,舞蹈和音乐几乎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白栋相信好的音乐会让人消除戒备并迅接受对方,也相信这三百架瑶琴能够拯救孟家三千人乃至更多的生命。
‘咱们新疆好地方’,这在后世脍炙人口的乐曲他只哼唱了两遍,易23就双眼亮如获至宝地将它记录了下来,然后谱成了曲子;白栋没有猜错。音乐是不分时代、不分国界的,21世纪的人们可以饶有兴致地听上一‘广陵散’和‘十面埋伏’,谁说这个时代的人就不能欣赏‘咱们新疆好地方’了?这种带有民族烙印的乐曲一定会让西域诸戎喜爱,有了爱,杀伐还不该减少一些麽?
易23教的很投入,孟家子弟也学得非常认真。他们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弟,自然能够从中感受到白栋的苦心;为了他们这群叛国之民,白子竟如此用心,让人如何不被感动?想哭,只是哭不出来,他们知道真正的艰难还在后面,眼泪应该留给那些将要为孟家牺牲的家族勇士;想要称谢。却感觉一个‘谢’字竟然无法说出口,大恩不言谢从来就是一种心情,不用嘴巴说的。
可是孟成功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白栋磕三个响头,道一声谢。他是孟家旁氏中辈分和威望最高的人,如果不是出身旁系,恐怕孟双成的位子还会由他来做。对老秦,他其实比孟双成更为忠诚。若是早做了家主,孟家也许就能免除掉这场灾难,他跪在白栋面前,抬起已经有些花白的头颅:“白子,孟家要走了,眼下是无法报答白子大恩,可若是孟家有机会返回秦国......”
“孟兄请起。”
白栋急走几步。双手搀起孟成功,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孟家遭此大劫,是孟双成的错,并非孟家族人的错;只可惜君上虽有仁厚之心。老秦却有国法在列,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记住我的话,你能够保住孟家血脉,我就能够保证孟家子弟有朝一日回到故乡!”
“回到故乡?白子不是说笑麽......”孟成功死死望着白栋,用力抓住白栋的手,就是不肯起身,只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这不是说笑,我可以向你保证!”
白栋用力点头道:“记住,孟家是被流放,不是被处死!你们要坚持,祖国母亲是不会忘记自己远行的孩儿的......君上、我、白崇公、杜司空,还有千千万万的老秦人,也不会忘记远行的兄弟姐妹、更不会抛弃你们。孟家一定要坚持!只要在西域站稳脚跟,你们就有机会为老秦立功赎罪,就有机会返回家乡,回到祖宗祠堂!孟兄愿意信任我麽?”
孟成功猛然睁大双眼:“有白子一言,孟家就放心了!孟成功有生之年,必当带领族人重返老秦,回到祖宗祠堂祭拜列祖列宗。”
“如此就好。孟兄请起身罢,喝过了践行酒,我与杜司空会亲率大军,‘护送’孟家离开老秦,路上我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你记下的越多,孟家回返老秦的机会便会越大......”
白栋暗暗松了口气,正如他了解到的那样,这个时代的人有着后世人无法理解的家国观念。孟家人什么都可以抛弃,却绝不会抛弃他们的祖宗祠堂。孟家的祖宗祠堂一日在秦,他们就只会想着回来,不会真正背叛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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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的河西走廊正处于它生命中的巅峰时期,有着祁连山雪水的灌溉,水草丰美,气候温平,著名的腾格里沙漠还远远没有形成。如果不是数年前的那场大战,这里还是大月氏的美丽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