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暖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写完那两个字的,额上现了虚汗。
只放下笔良久,在回到老太太身边落座时,手背那干燥灼热的温度,鼻端那淡淡的木质香还在。
高凛西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她的手,写成了“慎思”两个字,并向众人解释,“她才病愈,见谅。”
向来惜字如金的平西侯,竟悉心为沈氏解释当众出丑的原因。
这不可谓不震撼人心,甚是于是那些躲在屏风后面,尚未出阁的各家闺秀,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
高老太太的目的达成了。
平西侯和侯夫人沈氏,当真是伉俪情深的一对,这消息马上就会在京都传遍。
旁桌徐氏和小梅氏挨坐着,小梅氏不禁说:“真想不到,侯爷竟然会握着三嫂的手写字。”刻意加重了“握着”两个字。
徐氏一侧唇角微微上扬,鼻子出气,想了半天,侧头低声对六奶奶小梅氏笑说:“侯爷都一个月没去她屋了,这么一着,怕是有人要几天不能洗手了呢。”突然余光看见了孤零零坐着的沈二夫人,朝小梅氏摆了摆手。
小梅氏放下手里的银杯,微微凑过头来。
但听徐氏又说:“你猜她婶娘今日参宴送的是什么?”
“什么?”小梅氏意会这个“她”指的是谁。
“一筒子茶叶。”徐氏觉得好不可笑。
小梅氏抿唇微微一笑,“小金团么?”
徐氏扑哧一声,“有用筒子装的小金团么?”
旁边有刻意巴结的人,听了这话,凑上前来赔笑问:“五奶奶喜欢喝小金团么,紫云轩的普洱也是极好的……”
徐氏望了望那人,如没听见一般,抄起金丝罗扇扇风,朝拿戏单子的人招手,“过来,我们也点一折戏听。”
之后便果然唱起了徐氏点的戏。
喧闹声中,老太太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沈暖玉,神色复杂。
沈暖玉也知道,要不是高寒冷为她解围,她就真成笑话了。离的远的人瞧不见,离的近的人,谁瞅不见她握笔的时候,那笔柄都微微颤。
有人硬着头皮夸“慎思”两个字写的好,力透纸背。
能不力透纸背么,第一笔停留在宣纸上差不多有半分钟,要不是宣纸质量好,怕是都被墨汁润破了吧。
心里叹了口气。本来预计着今日好好表现呢,现在看来……
“沈二夫人呢?”老太太就突然想起来了,叫人道:“今日人客多,倒是把她忘了,快去请过来。”
身边侍候的钱妈妈听了,就应声着人找了起来。几百来号人,衣服的颜色又都差不多,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
钱妈妈办老了事的人,别的媳妇左右探头逡巡,她倒不同于众,不动声色暗暗观察沈暖玉往哪看,果然就顺着视线在西楼那边找到了人。
沈二夫人被请来后,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赐坐,吩咐人另上了茶点。寒暄了几句。
沈二夫人是个说话直的人,平时很少交际,从小在朴实之家长大,没受过官宦世家为人处事交际的训练,说出来的话,就让许多自诩人精一般的圆滑之人听着刺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