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恒之更得意了,“祖母你不知道,仇四比仇三可好哄多了,我就花了袋子金叶子买了这个,她高兴了一下午呢!”
仇不恃跺脚,众人皆笑了起来,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下,众人聚在一起用了晚膳,叫了几个唱曲抚琴的,喝茶闲话,待时辰不早了,各自散去不提。
仇太夫人年纪大了,早晨睡不住,习惯起早打套养生拳,再去花园子散步。
宁郡王府的花园虽比不上仇府和谢家的,但也打理得不错,一片红梅开得正艳,梅林中琴音淙淙,仇太夫人循声而去,就见凤知南长剑如练,剑气激起阵阵落梅如雨。
观景亭中,谢探微裹着厚厚的狐裘不时拨弄琴弦,双眼看着的却是正在练剑的凤知南,唇角扬起的弧度,让她一个老太婆瞧着都有些嫉妒。
谢探微一曲既罢,凤知南的长剑也落下最后一式,还剑入鞘,拿着剑朝仇太夫人的方向一抱拳,“太夫人”。
仇太夫人加快步子走到跟前,笑道,“公主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后”。
谢探微亦出了亭子行礼,仇太夫人欣慰看向他,“重华成亲后稳重了许多”。
谢探微苦笑,他稳重了许多,却不仅仅是因为成亲。
“好孩子,苦着你了,”仇太夫人伸手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对凤知南笑道,“我与重华说几句话,公主不会介意吧?”
凤知南俯身抱拳,“太夫人言重了”。
仇太夫人朝她点点头,和谢探微一起往梅林深处走去,开门见山问道,“荣和长公主托淮安王妃去仇府说亲的事,你听说了吧?”
谢探微面色复杂,“前段日子家中事多没顾上,初二来京城拜年才听说的”。
“你怎么看?”
谢探微面色更复杂了,在他眼里,宁慎之一直是可以给仇希音做爹的存在,乍一听说宁慎之竟然要求娶仇希音,惊讶程度绝不下去某一位老父亲光明正大要求娶自己的干女儿。
只不过惊讶过后——
“不瞒太夫人说,我一直以为音音长大了定是要嫁给树哥儿的,只造化弄人,我听说后,仔细想了许久,又问了阿南,阿南说了许多”。
谢探微说着坦然看向仇太夫人,“太夫人,于始除了年纪大一点,都堪称良配”。
仇太夫人点头,“原本我还担忧他与音音性子不同,喜好不同,年纪相差又大,成亲后处不来,这两天见了你和公主,倒是想开了些。
这世上原不分什么处得来处不来,单看愿不愿迁就对方罢了”。
谢探微点头,“太夫人的意思是?”
“我和音音太祖父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而且我们已经商议好了,待音音及笄就回江南,音音的亲事交到她那个母亲手里,我着实不放心”。
“音音会感念太夫人的恩德的”。
仇太夫人叹了口气,“我只怕音音的心思还转不过来”。
谢探微沉默,仇太夫人语气恳切,“这段日子,我将京城内外的少年公子都看了一遍,看来看去竟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宁郡王的。
音音从小认死理,一时转不过来弯是有的,她与你最亲近,你多开导开导她,还有她三表姐夫,她也十分亲近,你也叮嘱一声,她以后会记得你们好的”。
“太夫人放心”。
“她那个母亲,你也是知晓的,你去和你媳妇说一声,让她转达长公主,不必请什么大媒了,四月初六,音音及笄,就在那一日请旨赐婚吧”。
谢探微俯身揖手,“太夫人放心”。
客院中,仇希音正在抄佛经,昨天晚上回来后,她几次三番要和仇太夫人说宁慎之的事,仇太夫人只不许她开口,只怕是心意已决,仇太夫人不是谢氏,如果她真的下定决心,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她正心烦意乱间,外面秀今的声音响起,“姑娘在写字,不许人打扰”。
“我进去坐一会,不会打扰三姐姐写字”。
秀今解释一句已是极限,闻言硬邦邦道,“不行”。
仇希音扬声道,“秀今,让四姑娘进来”。
仇不恃进来见仇希音已将书桌收拾妥当了,诧异问道,“三姐姐,你不写字了?”
“你不是寻我有事?”
仇不恃别扭低下头,“也没什么事,就是喊你一起去喂胖胖”。
胖胖是宁恒之给那只大熊猫取的名字。
仇希音根本无法专心练字,便无可无不可的和她一起往后花园去了,昨天宁恒之命人专门在后花园的竹林围上了栅栏,将胖胖暂时养在那。
她们到时,宁恒之和萧博采已经在喂胖胖了,见了她们热情招呼道,“仇三,仇四,快来快来,让你们喂”。
仇不恃今天胆子大了很多,还敢将竹叶放在手里让大熊猫舔,笑得十分开心。
不多会,仇太夫人和谢探微也过来了,和他们一起喂过胖胖后,对仇希音道,“音音,陪我和你小舅舅去折几支腊梅送去给荣和长公主插瓶”。
仇希音闻到仇太夫人和谢探微行走间淡淡的梅香传来,定是刚从梅林出来,这时候又说要去折梅花,定然是有事要和她说,而能让太祖母和小舅舅在宁郡王府一起来和她说的事——
仇希音心头一跳,几乎脱口要喊我不去,但她最终只顺从笑了笑,随他们往梅林的方向去了。
仇太夫人牵着仇希音的手坦然将和谢探微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立住脚步看向她,“音音,当初我和你太祖父背井离乡来京城就是为庇护你,只我们老了,钳制不住你的母亲。你父亲又是个没用的,将你交给荣和长公主和宁郡王,我们就算死也能闭眼了”。
仇希音张嘴就要拒绝,却在仇太夫人的目光中没能发出声音来。
仇太夫人的目光慈爱而沉重,沉沉压在她喉咙间,压在她心头,让她根本发不出来声音来!
太祖母是真的不放心她,所以才为她定下亲事,将她交给她认为值得放心交托的人,却也是在拿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和死能瞑目来压她,压着她放弃自己的那点别扭和不甘,往她给她选的康庄大路上走——
天下所有父母长辈的真心大约都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