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圣夫子,见过许圣人……”
这传音前脚刚至,人便前后脚进了暗室之中——
一个灰袍佝偻的和善老者在前头走着,他书卷气极浓,面容间虽说有褶子,苍颜白发,但是身周却有着煌煌文道流转,仿佛代表着中天的人道。
在他身后,许握瑜不紧不慢地跟着,面儿上看不出表情,一贯地刻薄冷淡态。
他们二人径直走到了谢鹿鸣的前头。
谢鹿鸣见着这二人过来,反应也愈发大,显得惶恐而激动。
“圣夫子……还有老师,你们缘何这般说呀,究竟缘何这般说呀?!”
见到谢鹿鸣这般作态,许握瑜的脸又沉了几分,本就冷漠的脸上仿佛要结上寒霜。
“背阴邪物,垂死挣扎。”
他作势在掌中聚拢大道神光,好似就要对占据谢鹿鸣肉身的邪物施以惩戒。
然而此刻圣夫子却伸手止住了他——“握瑜,停下吧……”
许怀瑾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诸位圣人恭敬地给这垂朽的圣夫子让出一条路来。
“唉……我知道你是痛心于自家弟子罹难,可这么多年了,你这性子都不见改,遇事沉不住气,如何安心做学问啊?”
许怀瑾慢慢教育着许握瑜,倒是使得多数圣人感觉有些新奇,要知道,自从许握瑜成就圣人之后,便少能见到这般场面了。
“老朽再活不了多久了,这代行走又恰是少白,他是掌不得长安塾的,等下一代天下行走长成之前,你可是得与在座诸位一齐主持大局的人,怎么能莽撞行事?”
“圣夫子言重了……”
“圣夫子言重……”
听闻许怀瑾这话,诸位圣人有些肃穆地说道,他们中资历最浅的,都与许怀瑾共事百余年了,自然深深为这位圣夫子的品格与德行所折服,听他提及这事,无不哀恸叹惋——
以许怀瑾的天资修为,若不是这一身暗伤沉疴,再续上千年乃至于更进一步,数千年的寿数,其实是毫无问题的。
“诸位不必说些好话骗我这个快要化道入土的老头子了,前阵子背阴山仙禁愈发松动,若不是有感大限将至,也不至于将诸位都请去东海秘境,一争那周天神禁。”
“刘圣,物化阁里的延命之宝可还有合用的?”王选忧心地像执掌物华阁的圣人问道。
“这……该试过的都试了,怕是效果寥寥。
圣夫子当年北拒妖族,内斩邪魔,拯救仙唐百姓不计其数,然而也留下了一身沉疴,更遑论镇压背阴山数百年间所致的道伤。
圣夫子本源的枯竭都是日月累积而成,无从根除,逐渐便也成了这难以回天的痼疾……”
“唉……那还是另想办法吧……”王选与许怀瑾还要大上半辈,见着他这般模样,自然是有些唏嘘。
“你啊,当年就不该那般拼。”
“罢了,生死有命,老朽早已看开了,只望身后事了,先圣的学问能继续好生传续下去。”
许怀瑾转身叹道,也并不唏嘘,反倒是显得很淡然,他近了谢鹿鸣的身,倾下身子,浅浅揉了揉谢鹿鸣的头。
“唉……鹿鸣这孩子,真是可惜了啊。”
这下子倒是任凭是谁,都能听着他口中真切的惋惜与悲叹,不掺任何一丝其余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