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喉管和肺部被异样的胀痛充满，就连一丝空气都无法渗入。
疼痛自胸口一路向颅腔蔓延，头脑几欲炸裂。
“噗哇！”
江瑞灵猛地翻身坐起来，从胸腔中呕出一大口咸涩的海水，俯身剧烈地咳嗽。
溺水的感觉异常恐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好在随着新鲜空气涌入肺部，头脑也跟着变得清醒起来。
我这是……溺水了？
她捂着自己的喉咙，头昏脑涨地想。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前还在自己的床上躺尸，为什么醒来后竟然会是这种像是刚被人从海里捞起来的体验？
而且……自己身下这“地面”，似乎也不是地面，而是……
木质的甲板。
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艘船。
江瑞灵抹去睫毛上的海水，艰难地抬起头，却发现眼前有两个男人正呆愣愣地看着她。
这两个人的长相和打扮都很奇怪，高鼻梁深眼窝，扎着头巾穿着马褂，看起来一点都不现代化，倒很像是《加勒比海盗》里的那种海盗……呃，或者是渔民。
这算什么？Cosplay？江瑞灵也是一愣。
随即她低下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身上仅仅披着一张渔网。
活像刚得到了双腿的小美人鱼似的。
“噫噫噫噫噫！”
她发出一连串的尖叫，连连后退，直退到抵在船舷上不能再退为止，也不管光裸的臀部被粗糙的甲板摩擦得火燎似的疼。
随即，她发现了另一件怪事。
身体。
顾不得两个渔民的目光，她低下头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体，表情也变得呆愣。
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怀疑，因为这甚至都不是成年女性的身体，而是一副幼女的身体。
瘦小的手脚，平坦的胸脯，还有搭在肩上的、湿漉漉的栗色卷发……
我难道是在做梦？
江瑞灵晕乎乎地想。
但是梦里会有这么真实的溺水体验吗？
尽管幼女的身体尚未发育，但出于东方女性的矜持，她还是本能地抱紧了身体，尽可能地遮蔽着不该被看见的地方。
两个渔民看着她的动作，面面相觑。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
江瑞灵很崩溃，她感觉自己被注视的每一寸肌肤都因羞耻而发烫。
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金色的光芒自她的身上亮起。
江瑞灵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手臂，看到淡金色的花纹缓缓地从她的肌肤上浮现而出。
不仅是手臂。肩膀、胸腹、双足……淡金色的纹路布满了她的整个身体，不像是在肌肤上，而更像是刻画在了肌肤之下的血肉里，透过幼女那白皙的肌肤显现了出来。
那些诡异的纹路总体是无数的竖线，偶有曲折，在不规则中呈现出一种精密而规整的排列，令江瑞灵联想到了……
集成电路。
带着这么一身纹身去游泳应该挺酷的，能吓走沙滩边所有的熊孩子……
随即她就想为自己无厘头的想象打自己一巴掌。
海风咸湿，势渐凶猛，在海面上刮起愈来愈大的波涛。淡金色的纹路在昏暗的天幕之下发亮，带着一种诡异而妖冶的美感。
正在江瑞灵头脑混乱之际，她突然发现那两个渔民的神情由最初的呆愣转为了惊恐。
那不是普通的惊恐，而更像是畏惧。
并且，是一种对于身居高位之物的敬畏。
“扑通”一声，江瑞灵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个渔民双双跪下，以头抢地，扑倒在她的跟前。
江瑞灵傻眼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平……平身？”
刚说出这句话，她就敏锐地发现，分明是自己惯用的语言，但音节从这副身体的喉咙中发出，却是那般的怪异。
怎么回事，难道这副身体的主人平常说的并不是中文？
她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这时，在她面前跪倒的渔民突然快速地开始说话。他们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不断地说话，语气里透着深切的恐惧与哀求。
一开始，江瑞灵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辨别出那些词汇的发音方式和古英语很像。但逐渐地，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电线突然通了，那些话语传入她的大脑中，得到了适当的解析，转化为了她能理解的意义——
“请饶恕……代行者殿下……”
“请息怒……代行者殿下……”
“请不要降罪于愚昧的我等……”
“我等谨记……不可直视……”
“不可直视神之代行者……”
“伟大的格欧费茵……伟大存在的代行者……”
江瑞灵望着他们，一脸呆然。
自醒来后，她接受的信息量已经完全超过了她能够承受的范围——换句话说，她的大脑快宕机了。
她狠下心来，掐了大腿一把。
……卧槽好痛，尽管不是自己的身体但还是好痛。
冷静，冷静下来思考。
江瑞灵暂且闭上了眼睛。
首先，这里恐怕已经不是她熟知的那个世界了。不论是时代，还是语言，还是发生的种种怪象，都不是她那个世界如今应有的事物。
其次，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的身体。这副身体恐怕有着对于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所使用的语言的记忆。
再次，不知为何，这两个渔民似乎突然变得非常畏惧自己。
……不，他们畏惧的是……自己身上这些诡异的纹路？
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细密的雨线自天穹降下，因狂躁的海风而倾斜。
甲板越发不稳，江瑞灵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眼前匍匐在地的两个人影，清了清喉咙，尝试着运用起那种陌生的语言。
“给我……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