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通算下来,正规铸钱本应享有的钱息,加上制假者偷工减料扣下铜的价值,sī铸钱的利润大概就在翻番的样子,用半文的成本,制造出一文假钱。
只要量大,sī铸还是很有赚头的,历朝历代,sī铸铜钱的事情都屡禁不止,很多时候官府不能禁绝,民间也肯流通使用,所以万历通宝被sī铸,实在是一点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现在万历通宝只能折半使用了,制假者用半文的成本,制造出一文假钱,结果这枚铜钱却只能按半文使用,那么制假者岂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他干嘛要冒着风险搞sī铸呢?
如果说最初万历通宝没有跌价,sī铸者制造了许多,导致它跌到折半的价格,那么这时候sī铸者将无利可图,他就不应该继续制造了呀,偏偏秦林手上拿的这枚铜钱,又分明是近期新铸的。
对这个问题,秦林挠着头皮想不出原因,总不可能这sī铸者是活雷锋,帮朝廷增加货币流通来的吧。
张紫萱和金樱姬也冥思苦想,即使是精明的五峰船主和睿智的相府千金,对这种明显无利可图的事情,也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徐大小姐撇撇嘴:“嗨,你们想那么多干嘛呢,抓住sī铸铜钱的家伙,问他不就得了!”
这话有理,破案本来就不可能按部就班,很多时候茫然不可解的难题,在接下来的阶段忽然就迎刃而解。你猜了半天的犯罪动机,结果抓到嫌疑人一审讯,他却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这种事情在刑侦中是屡见不鲜的。
权正银很积极的出谋划策:“秦少保,这堆铜钱是从温州府收来的,是不是说明sī铸铜钱的罪犯就在温州那边?”
“那可不一定,铜钱流通极广,完全可以是从别处流通过去的,”秦林摇了摇头。
听了这话,众人都觉为难,只要有大规模的sī铸,假钱就会大范围的流通,很快各个地方都将出现sī铸假钱。
有了第一枚假钱作为参照,徐辛夷、张紫萱和金樱姬分别从另外的钱堆里找到了假钱,根据五峰海商的登记账册,这些钱来自绍兴、宁bō、台州、金华、嘉兴……几乎浙江全省各地都有。
怎么查找假钱的源头呢?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就是太麻烦了!”张紫萱皱着修眉,“在来自各地的铜钱堆里找假钱,哪里出的假钱最多,多半就是sī铸者所在的地方。”
天哪!徐辛夷瞧着满仓库堆积如山的铜钱,吓得直吐舌头,要找出全部的假钱,恐怕再调一百个人来,数上三天三夜,看能不能够做到。
这次连权正银都不主动请缨了,高丽人讪讪的笑着,颇有退缩之意。
秦林笑道:“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权先生,你去取一架天平。”
哦?权正银立刻明白了秦林的意思,屁颠屁颠去把最好的一架天平秤取来了。
“既然铜、锡、铅的配比不相同,sī铸钱和官钱的重量恐怕很难做到完全一致,”秦林解释着,手上也不停,灵巧的手上下翻飞,很快就称出了铜钱的重量差。
官钱放在天平右端,sī铸钱放在左端,开始天平还能保持平衡,但很快右端就开始缓慢的下沉,左端则抬高了起来。
sī铸钱比官钱轻那么一点点!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从五峰海商的库丁中调了五十名壮汉,用大抬秤称量来自全省各地的铜钱,每杆秤一次就能称五十贯,也即是五万枚铜钱,然后把重量记录下来。
没用到半个时辰,结果就出来了,五峰海商收购的铜钱,平均重量最轻的既不来自金华,也不来自宁bō,而是杭州以西,位于钱塘江上游的严州、衢州!
严州、衢州与江西和南直隶相邻,属于浙西山区,山多田少,相比杭州、宁bō的自然条件要差得多,众人都没想到,有人会选择那里进行sī铸,毕竟杭州宁bō等地商贸发达,sī铸钱更容易出手一些嘛。
查到这里,秦林在杭州进行的调查工作就算差不多了,他召见了锦衣卫浙江千户所的千户,命令浙江锦衣卫秘密调查sī铸钱的源头……
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北镇抚司长官,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得亲力亲为的,锦衣卫有数万官校,各千户所百户所遍及全国各地,由本地锦衣卫去查找线索必能事半功倍。
秦林唯一没想到的是,他在耐心等待消息的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权正银急吼吼的跑到钦差行辕,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小的派到衢州收购铜钱的一位老掌柜,突然死在了龙游县!小的觉得这事也许和sī铸钱的案子有关,特来禀知秦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