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永教授的实验室,杨锐还有点恍惚。arket”的英文名称。
菜市场是l形的,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里,都像是高立柱的欧美火车站,空间巨大,采光不错,柜台之间也都留着宽大的人行道,可以说是此时北京档次最高的“购物中心”。
但是,再好的结构,再大的空间,面对数量庞大的中国人,依旧是力不从心。
杨锐在存自行车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自行车棚的满满的恶意。
30年后的年轻人,或许只听说过停车难,并且可能幻想着停自行车是不难的,毕竟,自行车的体积是很小。可是,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任何人流密集的场所,都是不简单的。
仔细回忆一下30年后春运时的火车站,或者上下班时的地铁或公交车,再想想,假如如此拥挤的火车站里的每个人,地铁和公交车里的每个人,都骑一辆自行车,并要停在外面,结果又会是如何。
此刻的东单菜市场外,就足有数千辆自行车,排队停放,数量之多,令人一眼望不到边。
而且,这些车子几乎都有类似或相同的外形,以至于车棚内必须有明显的标记,才不至于找不到车。
杨锐不得不深入车棚很远,才趁着一人离开,抢到了车位。
进入市场内,人流量更是大的令人窒息,好似是拥挤的车展或者动漫展,只是空气中飘荡的味道多数来自新鲜的肉类和下水,而非是化妆品腌入味的嫩肉。
“给我一条猪肉,五花肉,要肥一点的。”杨锐排了好长一条队,才到了卖肉的柜台。
今天晚上,他准备招待西堡中学的老同学们,亦算是锐学组的一次例行碰面会。不过,北京不比河东省的小镇,票据的管理更严格,杨锐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到了一批肉票,这让他能在市场上随便选购,而不像是平时那样,只能有限的买些正在卖的黑市肉。
黑市肉的价格比肉票贵两三倍,多数是周边的农民偷偷养殖的猪牛羊宰杀而来的。它们在一些约定俗成的集市销售,例如周边的郊区,时间通常也不固定。
相比之下,市内的菜市场的供应就稳定的多了,只是人均极少。
卖肉的男人瞄了杨锐一眼,举起刀,道:“五花肉没有,肥肉也没有,人人都想要肥肉,肥肉给了你,别人怎么买。”
“那把这条肉切给我。”杨锐指着一块较肥的说。
“只能横着切,不能竖着切。”
“哎,怎么还有这种规矩。”
“你知道挑好的,别人不知道?好的让你挑走了,剩下的我怎么卖。到底买不买?”
同样的理由,理由充分的让杨锐无可奈何。
好肉差肉一个价,就是这样的结果,杨锐也无心争辩,干脆道:“这整块都给我。”
“这块有十斤呢。”卖肉男再次看了杨锐一眼。
“我都要了。”杨锐心想,大不了剩下的存冰箱。
“票。钱。”卖肉男没称重,先等着杨锐掏东西。一个普通人一个月只发一两斤的肉票,攒下来买十斤肉的虽然有,小年轻却少。
杨锐不再计较,掏了两下兜,在附近人怀疑的目光中,拿出钱包,找出肉票,丢在了案子上。
卖肉男的脸颊抽了两下,不言声的将肉丢给旁边另一人,后者,一手提秤,一手平搓秤砣,报数道:“十斤八两,九块五毛。”
杨锐数了十块钱和11斤的肉票,拿了找零,挤出拥挤的人群,已然是一身大汗,心里更是半点的购物欲都没有。
休息两分钟,杨锐义无反顾的重新加入了一个新队伍,然后听着旁边频繁发生的吵架当戏剧消磨时间。
像是后世菜市场那样,所有菜贩子都等着消费者上门的好事,在1984年是不存在的。事实上,这些拥有北京户口和国家正式工作的菜场职工,是以奉献的心态对待顾客的,所以,当顾客不能理解他们的奉献的时候,动辄怒气冲冲的制造吵架事件。
买菜的顾客,其实也习惯了吵架。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你不吵不闹,人家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那辛辛苦苦赚的钱,存的票就浪费了,只有会吵会闹的,才能用不多的收入,操持出一桌丰富的饭菜,
杨锐平日里也不做饭,更少来菜市场,只能随波逐流的跟着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