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也分很多级别的,最悲催的大概是趴在地上当死尸,吃灰吃土,连个身体轮廓都是跟人堆混在一起的。
稍微好一些的可以站着当个背景板,偶尔说不定会在镜头里露个脸。
再高层次一点的,是有句台词,会保留几秒钟的镜头,已经属于大龙套了。
韩试就处于两者之间。
一场学生抗议示威的戏份中,在黄罍的怂恿和黄中的乐见其成下,加上韩试在边上看了老半天,感觉很有趣的样子,半推半就地客串了一个学生。
就是跟在肖克俭身后,举着拳头吆喝一声。
露了脸,也有台词,只是太泯然众人了点,一句词都是跟着所有人一起大喊的。
彭宇昶说韩试的脸不拍电影可惜了,现在黄中却不是怎么满意韩试的长相,镜头顶多给了十秒。
到剪辑出来或许剩下的就不到三秒了。
简简单单的走场戏,韩试都拍了三四次才过。
前两遍都是形象上的问题,韩试长得太出挑了,跟一群平民里站了个贵公子似的,画面怎么看都不协调。
本来韩试几乎是素颜出镜的,结果黄中不得不要求化妆师加点料,把人弄得不显眼一点。
后面几遍是韩试的演技实在不堪入目。
就随大流的吼一嗓子,只需要表情高昂地展现出学生游行时的激越心情,对演技的要求并不高,可韩试第一遍显得生硬浮夸,第二遍又过于内敛到近乎木然了。
演戏真没看上去的容易,韩试算是体会到了。
“难怪柿子你说不接戏。”黄罍差点笑抽了,如果面前是自己的学生,一定好好教育一下。
大大小小的群演捧场地呵呵了几声,估计有人心里免不了嗤笑:明星也不咋的哈,演戏都不如我一个小跑龙套的。
从燕影找来的肖克俭扮演者叫程跃如,表演系大三,微笑着声援:“柿子进步很快了,黄老师。”
太违心的话说不出口了,会对不住表演专业。
“跃如哥你就不用给我留面子了,我有自知之明的。”韩试不在意地笑了下,一个称呼让程跃如受宠若惊。
尽管韩试的年纪小,可人家是当红的歌手兼作家,又是电影的编剧和出品人,程跃如只是一个没走出校门的学生,仅仅演过一些小角色,哪怕多少有一点在演技上的自信与自矜,却真没料到韩试完全没任何大牌架子。
剧组的氛围很融洽,没出现什么狗血的勾心斗角。
至少韩试认为没有。
韩试跟着剧组从蓉店跑到燕京,又从燕京跑到巴黎,每天看着导演和演员拍戏,很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比如韩试才知道,电影拍摄不是按照呈现出来的剧情按部就班来的,而是一个一个单独的场景就近拍摄,先后顺序都是完全打乱了的。
在一个取景点拍完了所有的戏份才会换下一个地方。
又如在一声第几场第几记的艾克森之后,演员们迅速进入状态神色表情的切换,让韩试叹为观止。
在现实和戏中出入自如,一会儿是剧里面的人物,眼神坐姿都有讲究,转过头就能若无其事地跟人说笑聊天。
韩试经常凑在黄中边上,坐在监视器后面通过镜头观察,黄中看的是表演,韩试看的是神奇。
有时拍摄顺利或者演员的表现出彩,黄中也会兴致勃勃地指点一下韩试奥妙,精彩的点在哪,导演如何掌控。
多半属于对牛弹琴。
“陈道中老师的演技不用说,程跃如和章青艾,也是两个不错的苗子。”两名年轻演员得到了黄罍和黄中的一致肯定。
能不用心么。
现在对于两人而言都是一飞冲天的机会。
韩试都碰到过好几次,程跃如和章青艾在休闲时间琢磨剧本,晚上相互对戏,认真得跟提前排练似的。
“几位都看过剧本了,今天的戏在剧中是个不重的部分。”黄中讲戏时韩试每次都会旁听,从纸上的文字变成镜头里的画面,就是导演将剧本理解运用出来的过程。
“背景你们也都了解了,重头戏肯定是接下来马上就要进行的巴黎和会,顾维钧在会议上振聋发聩的演讲。”黄中把几个主演拉到一块,“可是在到来前,所有围绕着主角顾维钧身边的角色,都不是可有可无的。”
几人点点头,尽管现在拍的电影是偏向纪实性质的,但艺术手法肯定同样重要。
里面的角色都不是一张张脸谱,而是有血有肉的人物,而一切潜伏着压抑着挣扎着的不起眼的片段,都是为了最终合理地剧情推向圆满。
就如憋足了一口气,一下子吐出来的酣畅淋漓。
“这段戏呢,主要是历史上会议召开前的一幕,顾维钧、肖克俭和梅的日常对话。
当时的华夏是作为战胜国出席的,国内有很多人对和会抱有相当高的期待,甚至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作为谈判代表之一的顾维钧,压力是巨大的,一边背负民众的殷殷期盼,一边是国内北洋正府的软弱不作为,而顾维钧又深知国际形势上的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