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漆黑的。
黎明了,是天亮之前最黑的一段。
陈微箬耳边全是沉重呼吸声,不知是马还是人。
利刃划破空气的瞬间,陈微箬心口一紧,然后她身子被压住,被迫贴紧了马背。
骏马疾驰,很快把身后的人甩开。
就好像从漆黑夜里,一下子跑到了天亮,前方露出一缕清明,视线里的草原终于清晰了起来。
身后一松。
陈微箬回头,就看到那人软软从她的马背上滑了下去,四肢扭曲倒在了地上。
她手忙脚乱勒马,转回他身边,扶起了地上的他:“弋江,弋江!”
他穿着黑色劲衣,全部湿透了,血与汗混在一起,他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人。
甘弋江闯进扎合干将军的营帐时,是扎合干的妻子正在陪着陈微箬。
那位将军夫人年纪很小,对陈微箬非常好奇,坐在她身边闲聊,居然跟她拉家常。
甘弋江进来,陈微箬一时既是欣慰,又是担心。
他把将军夫人打晕了。
“……这是圈套!”
陈微箬让他快走,“我没事的,郡主不会真的把我给扎合干将军,你快回去!”
他还是将她拽了出来,骑上马往望阑城的方向奔去。
陈微箬的父亲问她,可愿意赎罪?
如果愿意,就跟陪嫁的队伍去匈奴。
这一去,就是生死不论。
就像将军上战场,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陈微箬需要给她的过错赎罪,她同意来匈奴。
她不清楚大人物们的计划,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来,大帅可能会制裁父亲;而她也无颜面对家人。
母亲哭着跟她说,尽可能活下来。
郡主用她钓甘弋江,她知道。
一直不把她送出去,直到望阑城到了匈奴人手里,郡主出手了。
她把陈微箬送给扎合干将军。
郡主对扎合干将军有恩。
既然是她的命令,今晚扎合干将军营地的周围,防卫不会特别严密。
她在告诉甘弋江:人我放在这里了,你救不救,是你自己的事。
机会这么好。
防卫不严,而望阑城已经回到了匈奴人手里,那边是最好的逃离路线。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跳入我挖好的陷阱。
救了,你就自动背叛了主人,要的就是你们主仆离心。
不救,也随便你,只要你良心过得去。
正好也让陈微箬死心。
陈微箬放走了细作,依照军纪,她是死路一条。
她虽然不是军人,却是亲属,这就意味着她不能把自己当普通人。
一个该死的人,送给匈奴贵族,也是她活该。
这根本不是个难题,甚至不算个阴谋。
成阳郡主给甘弋江上了一盘有毒的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任何的欺诈。
但他能不吃吗?
这个陷阱,他可以不跳吗?
他在白崖镇不杀陈微箬灭口,就证明了他对这女人有情谊;他在鬼戎面前,不肯把薛湄的实话说出来,也证明他在乎。
所以,他会做什么选择,薛湄一清二楚。
陈微箬怀过他的孩子,救过他的命。
哪怕他死,他也不会看着她被送给匈奴贵族做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