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乐丝没有为了自己在酒店里受到的待遇发怒,但是看到自己过了中年的父亲,委屈到不停坐在沙发上诉苦,言语中的落寞不言而喻。
与沥真熙相比桃光荣是一个感性的人,可是沥真熙并不欣赏丈夫的感性。
“都说了一天了,丝丝刚回来,你就别说了吧。去把厨房里的感应灯修一修,应该电路坏了,没有人经过它还是会一亮一亮的,怪吓人的。”
桃光荣叹了口气,起身一边走去一边抱怨着,“你妈这房子都那么老了,尤其电器的东西不是说能修就能修好,电路老化也是没有办法的……”
后面的声音随着沥真熙砰的关上了拉门而逐渐的消失。
“丝丝,你工作上没碰到什么问题吧?”
桃乐丝心底一咯噔。自己被强制辞退还面临起诉,私人物品也被扣押,该从何说起呢。
“你爸是停薪停职,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明天我会去江家一趟,发生在绯绯身上的事情他们就算不认,我也要让他们给一个交待。”
桃乐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妈,算了吧。”
“你说什么。”
“跟江家人拼,我们会体无完肤的。如果是我一个人怎么样都是小事,我还年轻,还有重头来过的翻盘机会。但要是把一家人都搭进去,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桃乐丝的话让沥真熙冷静了下来,理性也迅速的回归本体。
只是她还有一丝讶异,“丝丝,没想到……你也有会这样说的一天。”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了亏的一定要讨回来,受了伤害就一定要别人先道歉。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保护不是么。”她的目光四处游览了一遍,然后又看向正认真修理但显然不得章法的父亲。
一年两次的扫墓是全家人一起去的,但是在哥哥生祭的时候她依然会一个人偷偷跑去,包里背两根蜡烛,一盏香炉。以后她不仅是家里的独女,也是要替哥哥照顾起父母的孩子。
在凛雾昀的地下室里见到那份报道的时候,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让江家的人付出比自己家人这些年里所承受的更重十倍的痛苦!
那是再清晰不过的意识,其余的所有的顾虑,只有她从小陪伴长大的江洋。
可是当江洋这个顾虑消失以后,她才慢慢的认清了现实,那就是江家并不是玻璃罩里的宠物,他们才是真正的猛兽。关在玻璃罩里是为了保护外面的人啊。
江如祖程诗雨夫妻可以为了让她从江洋的眼前消失而轻易的把她赶出酒店。甚至对父亲的单位加压,让这个渺小的家庭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残酷。
他们一家人表面的生活富裕、小康都是基于江家的施舍和报答。若是打破了这份平衡,面临的是什么将是无法预估的。
因为修理电路撞伤了手指而骂骂咧咧回到客厅寻找急救包的桃光荣看着沉默着面对面矗立在狭小的空间里的母女两个人,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拍舞台剧啊。”
“我和妈妈决定,”桃乐丝悄悄抬眼瞄了眼沥真熙,沥真熙的目光垂着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继续说了下去,“哥哥的神情就让他那么过去吧。”
桃光荣脑回路慢半拍的问,“什么过去?”
“就当做是一次普通的意外吧。”沥真熙帮忙解释道。
父亲一下子就不干了。“凭什么啊!是他们家做出来的事情,难道现在还怕人说?他家儿子活的好好的……我也不是诅咒他们儿子的意思,可是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难道不该受到法律制裁么!”
桃乐丝看向自己父亲,有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天真大概就是来自父亲吧。
“齐顺撞死了哥哥后,逃逸了。至今没有被抓到。就连现在因为别的罪尤落网也没有被牵扯上之前的交通意外,大概是善后做的很好吧。凛雾昀的奶奶,据说是被亲手推下楼的。是谋杀,可是到现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空气安静的连呼吸都显得嘈杂。
电流滋啦啦的声音引得沥真熙躁郁症发作,桃光荣只好一把关了电源总闸。
窗外霓虹灯的招牌闪烁着瑰丽的光芒,照的房间里一明一暗的。
“今天晚上你和妈妈睡在房间,我睡客厅吧。”外婆的老房子只有逼仄的一居室。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只有一扇不封顶的玻璃移门。
白天的时候桃乐丝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上班。
“不会太尴尬吧。”桃光荣很会替人着想。
“江洋还在医院里。”
“你们酒店没有人知道你和江家的关系吧。”
桃乐丝沉默了一下,一口咬住早餐包一边走出了门。
外婆家出门后不久有一条小湖浜,架起的每座石桥都是附近的居民捐的。因为这条小水沟似的湖浜不是必经之路,但是居民的心理就是那么奇怪,既然有条沟壑就要跨过去。
以前的时候桃韶绯会约江洋在小石桥碰面,但是江洋每次都找错桥,哥哥先跑回来就气骂,然后打发桃乐丝去喊他。而桃乐丝每次都恰好能够找到他。
江洋会笑着对她说,跟她哥哥没有缘分啊,跟她才是真有缘分。那个时候她还脸红了呢……
突然身后有摩托车引擎的声音,桃乐丝自从上次被吓过,撒开腿就拼命的跑,就听到有人喊,“真以为两条腿能跑过两个轮子?”
桃乐丝停了下来,她认出了那个声音,那个听起来脆生生的,可是举手投足硬朗的跟男生似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