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前从神武门初入宫时,我还沉浸在离开亲人的悲伤里,没有像她们一样好奇的偷看左右。这会儿又因适才的被训,我更没了好奇心,只闷着头随众向学宫规的地方行去。
宫里很大,有许多纵横交错的街巷。每条街巷看似一样,都是规划的整整齐齐,由高高的红墙围着;但它们又排序得井井有条,能让宫里的人依循行走,而不至于迷路。
我们跟着小许子左行右走,也不知走过多少条相似的笔直长巷,终于在一个没挂篇牌的院门前停下。
小许子指着院子说:“就是这了,以后你们吃、住、学规矩都在这里。”说完,他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我在这里当差,所以也住这边。”小许子大约十六七岁,相貌虽不出众,却甚有几分清秀;他向我们笑时,脸上还有些腼腆,看得出是刚入宫不久的“闯门出家”。
我们六人听了小许子的话,都不由打量起未来一年将住的地方。
和一路走来所见的相仿,皆是一条颀长的街巷里,靠墙开了一扇朱红大门,穿过两扇大门就是院内。
虽然这些大大小小的宫门院落,看起来大同小异,但是我们都知这里并不是内廷。
在我们打量院外境况的时候,小许子身形灵活地窜至门槛,往里探头瞅了瞅一院的热闹,道:“其他两旗的人都到了,咱们也快些进去,一起给容姑姑阅看了,也好早些安排住处,您们才能早做休息。”说到这,他一脸神秘兮兮的看着我们,似卖了什么大便宜的表情说:“明一大清早晨,就要起来学规矩,今不早些收拾了睡,明儿准吃不消”
宫里的太监几乎皆是京畿周边的汉人小子,他们家中大多“房无一椽,地无一垄,吃了上顿没下顿”,是不得已才进宫做了太监。因此像小许子这样刚入宫的小太监,比起宫女的地位低了许多,我们便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就好奇的往里边拥着进边四处看。
院子是一个敞亮的四合院,从正北屋角的一条小巷看,这院子该是一座二进的。院子内栽有几株百年老树,一口水井,并几张散于四周的石桌凳。先到这的二十来名新宫女,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已唧唧喳喳的说起了话。她们穿着清一色浅蓝布褂,仅梳着一条乌黑辫,稚嫩的脸上脂粉未施,一身极其素净的妆扮,掩不住少女青春的气息。
我不是活泼的性子,加之大她们一两岁,一进院子就只身走到廊庑角下立着。
心想着入宫前母亲的告诫与今日所见所闻,不觉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后靠近。
“哎”一声娇俏的轻呼,伴着左肩被人一拍,我惊讶的转过身。
她看我一脸吓着的样子,捂着帕子吃吃地低笑起。
我认出这个有一双灵动大眼睛的少女,是先前在老太监那里与我对视的女子。这时见她明媚的轻笑着,蓦地想起老太监说训的事,心中跟着泛起了些不快,但不愿一入宫就惹气,我面上自不作色,微微向她点了点头,转身默然离开。
她见我要走却是着了急,在原地跺了下脚,干脆跃前拦住我去路,张开臂焦急道:“姐姐,可别恼我我不是笑姐姐被……哎呀反正我没嘲笑姐姐就是了”她一时急了,声音不觉拔高,引了周边几名新宫女侧目。
我不愿引起注意,又见她一脸的天真,想了想拉她走到边上,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道:“小声些,大家都往我们这瞧。”
她立马噤声,向周围看了看,不知怎又转过头,对我眉开眼笑:“姐姐不但认出了我,还跟我想得一样好。”说着嘻嘻一笑,真是个爱笑的姑娘,她说:“姐姐是这里长得最好看的,我一见就想和姐姐亲近,这下可好终于和姐姐攀谈上了。”
好个口没遮拦的女子,我被她直白的话说得一愣,随即只感面上烫,想来已是腮颊嫣红,倒不好反驳她来。
低头作想岔了话去,忽听院中传来女子响亮的喊声:“容姑姑来了你,还有你们,都过来站好六人一排……”我扭头看去,院正中立着三四名梳小两把头的女子,她们中只有一人髻中别了花卉,这人该是容姑姑吧。
我还正看着,她一把挽住我左边,携着我一同往过走,边走边一派亲热道:“我们待会站一块,分在一起住的可能也大些。对了,还没告诉姐姐我叫玉玲呢姐姐的名字不用说了,我早知道,是珍儿姐姐对不?”
玉玲显然是个活泼的,不过十几步的路,她竟也能说个没完。
家中只有兄弟无姐妹,我一直盼着有个妹妹,玉玲如幼妹般亲近我,心中尽管存了戒备,也不免由她拉着一起,等候容姑姑训话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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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门出家:指年满十六岁未婚阉割的小太监。
ps:这里说女主是内务府养大,是因内务府子女一旦出生,内务府就会给他们例钱,男子还可以入内务府办的官学。所以是算作内务府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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