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宜贵人笑看了眼掌事太监,趁着玄烨开口再问之前,欠身道:“皇上,这并怨不得他人,怪只怪臣妾粗心大意。再则就是惩罚,这宫女也担了应负的责任,她这不是也淋了一场雨吗?臣妾恳请皇上原谅这宫女的无心之失。”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宫女,玄烨怎会多费心思,他含笑的赞了一两句宜贵人,吩咐她起来,道:“你也无需再自责,一只金簪而已,朕再命人送你就是。”
宜贵人闻言又一欠身,妩媚一笑:“谢皇上赏赐。”
玄烨颔首,笑看向福全:“朕方才喝了一盏龙井,是用定窑茶瓯沏的,倒是觉得新奇。二皇兄,正好也品一品可觉不同。”说着又觉不可思议的摇头笑笑:“居然还是一个小宫女沏的。”
福全笑应道:“托皇上的福了。”
说话中,一行人再次举步向更衣室走去。
路经全身匍匐在湿地上的福英,谁也没有为她停留半步。
只在走到更衣室门口时,宜贵人对玄烨说了几句,有她身边的小宫女跑回去扶起了跪地的福英。
就这样,一场由宜贵人演得金簪之戏,不过寥寥数语便落下帷幕。
德珍看着空旷的院中,一个激灵回过神,抑下欲上前探福英的冲动,她摒去一切杂思向茶水房跑去,终赶在刘进忠之前到达。
按例一番令她不敢掉以轻心的盘问,刘进忠才敛下目中犀利道:“你俩姐妹倒殊途同归了,本想让你亲自送茶……”一句低声的感慨未完,只朝德珍摆手道:“罢了,去沏两盏龙井,就自己在这熬些姜汤去去寒。”
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雨后,茶水房里依旧闷热不已,德珍抹了抹额头有些炙烫的细汗,用剪得短短的指甲死死掐进手心里,提起精神作势不知的问了一句福英怎么了,得到了意料之中刘进忠的打发话语,她便依言煮水泡茶。
这一次的煮水泡茶似乎特别的漫长,德珍不知她究竟用了多久的时间,刘进忠才带着端茶的小太监离开。她无力地倚在门栏口,看着渐渐走远的刘进忠等人,又拿手背拭了拭渗满细汗的额头,似乎真得有些烫,难道真是染了伤寒?
这时,只剩德珍一个人在茶房里,自无人回答她的呢喃自问。
走回茶房,她一看灶台上的瓷碗里,有刘进忠吩咐小太监切好的姜片,不由笑了笑。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待要架锅烧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撑着灶台走到门口的八仙桌那坐下。
正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只听见青霞的声音从茶房外传来,好像在说:“嬷嬷,奴婢问了,德珍她在茶房里煮茶,人应该还在这里的。”德珍听到这一句,还在想是否来人是万嬷嬷,她们人已经走了进来。
万嬷嬷一见德珍狼狈的样子,一向面无表情的容长脸上,立时眉头一竖,正言厉色道:“福英弄成了那样,怎么连你煮个茶也能煮成这样,难不成这茶房没屋顶还能漏进雨?”声音不觉拔尖。
这大概还是自己第一次见万嬷嬷生气吧……德珍有些恍惚的看着万嬷嬷想道。
一念想毕,德珍强撑着力气起身,要给万嬷嬷福身拜下。却在这拜下的一瞬,她忽然格外想念母亲的怀抱,就像以前每一次生病的时候,那般渴望母亲温柔的抚慰。她想,自己可能真的是受凉了……
“德珍”看着突然倒地的德珍,青霞大惊失色道。
声音传到耳边,德珍下意识的微微睁眼,看见神色焦急的青霞,也看见面色不虞的万嬷嬷,还看见门外雨后一碧如洗的晴空。
是雨过天晴了吧,但愿这混乱的一天,也能如此雨过天晴。
这是德珍彻底失去意识时,最后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