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影隔着隧道刮了刮彩鱼的嘴唇,依依不舍地继续前行。
看见雎略静默地立在距她十步外,她的脸霎时红了,自己只顾着尽兴,都忘了他还在前面等着了。
织影几步走过去,粉饰太平似的拉着他的袖子笑得一片灿烂:“走吧!我还没去过冥界,听说里面没有白昼,真的是这样吗……”
絮絮叨叨,一点儿也不像司云殿的掌部神女。
这样接着说话来缓解气氛尴尬的织影,和羌吴很像。
可羌吴这样啰嗦,他会觉得烦躁聒噪,织影这样做,他却耐心地想去聆听,也就任由她把自己的袖子攥在手里,不去抽回。
织影说了一会儿,感觉嗓子有点儿干,就削了一片雪藕扔进嘴里,清甜的藕汁在齿颊间流转入喉,嗓子眼里才清爽几分。
想起什么,她侧首而看,雎略目视前方,并没有异样。
她不明白,雎略为什么对烹饪过的雪藕这么排斥,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不然也不会抬手就扔进河里。
在雎略的视而不见之下,织影默默地吃完了第五片雪藕,此时已出了隧道。
幽冥之神掌管黑夜,因而他开辟的冥界没有明亮的白昼,唯有永恒的暗夜。
今日的冥界却与往常不同,入目是一片热烈的红色,阴沉木雕刻的牌匾上缀着一个红缨花,两端殷红的绸带自然垂落,在刺骨的阴风吹拂下阵阵飞舞。
织影看着眼前黑色与红色相结合的诡异景象,一个激灵打将出来。
冥界都这个风格?
她询问出声,一旁守卫通道口的鬼差顶着两只黑乎乎的熊猫眼热心地跟她解释。
“今儿是地母元君的圣诞,咱们这些低等的鬼差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献给元君的,就凑在一起用曼珠沙华织了红绸红缨给元君贺喜!”
织影眼皮抖了抖,不由得眨了眨眼:你们的世界我不懂。
她嘴角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来:“……心意可嘉,心意可嘉。”
“过奖过奖!”鬼差羞涩地抱了抱拳,叫了身后的一个鬼侍给她二人引路。
织影二人跟着引路的鬼侍进了冥界城内,地母元君与一众冥界掌权者所在的幽都。
冥界盛产阴沉木,因而冥界的建筑多由阴沉木搭建,地母元君的大殿也不例外。
本该像它的名字一样阴沉的乌黑色,进到大殿之内,织影却觉得莫名的庄严肃穆,肃然起敬。
她和雎略将准备的贺礼递给专管登记的鬼侍,而后就各自被待客的鬼侍引着落座。
刚一坐下,就有一道舒朗的笑声朝她这边响起。
“小丫头,你也来啦!”
织影一抬眸就看见了面庞英俊的风使飞廉。他身侧一位清冷绝美的佳人亭亭玉立,同时殿内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引得众人瞩目的月使望舒眉目疏淡,对所有惊艳之声充耳不闻,只随着飞廉的声音淡淡地看了过来。
织影起身向望舒见礼,对飞廉笑道:“司织大人忙不开,就让我把贺礼送来。”
望舒见她区别对待,却没说什么,反而目光柔了几分,静静地站在一旁。
“要说起来,你来送贺礼才是最合适的。”飞廉感慨地说。
看到织影站在客座的末尾,他不悦地拢了一对英武的眉,质问她身侧侍候的鬼侍:“谁让她坐在这儿的?”
鬼侍低首,颤声答道:“回上神的话,奴是照总管的吩咐,按阶品给各位贵客引座。”
飞廉听了似笑非笑道:“你家总管倒是生得一副好眼色!”
那鬼侍自以为很会察言观色,也跟着笑,让惨白的脸看上去更加阴森。
原本心里就不悦的飞廉倏而沉下脸来:“你去你们总管大人那儿跟她说,让她换一个人来侍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织影敏锐地听出了他是在指桑骂槐,这一番古道热肠的维护让她心中一阵温暖。
在飞廉的善意之下,织影坐在了他下首,对面正巧坐着织影的师兄雎略。
雎略看见她过来,脸上却没有她意料之中的惊讶,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淡定神情,似乎她原本就应该和他们坐在一起。
众人在大殿各自与相熟的闲聊交谈,没过多久,就有人高声道:“地母元君到!”
今日宴会的主角到了。
眼角有光芒闪烁,织影转过头,大殿的主座上一片黑白分明的光,黑的幽深,白的纯净,极端的两种颜色,却泾渭分明地交错在一起。
听闻六道之内善恶分明,引渡有序。
这位自六道而生的地母元君倒是将这些都刻到了骨子里,连释放出来的神光都是黑白有度,融合却又分明。
光芒散开,其间出现一位慈和又不失端严的青年女子,那女子身着黑色裙袍,衣襟、袖口以及裙角都有曼陀罗华的白纹装饰。
她一出现,殿中各人皆行礼拜贺:“恭贺地母元君圣诞之喜。”
织影跟着飞廉行了半礼,垂眸说着同样的话。
地母元君抬手道:“多谢诸位莅临幽都,幽都简陋,唯愿诸位都能宾至如归。”
之后众人又谦虚一番,各自落座,此时舞姬跳跃着足步进来,又有鬼侍逐一呈上“佳肴”。
织影看着碟子里红白相映的纤长花瓣,心中叹气:在吃食这一项上,冥界也没好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