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武六年四月六日,清明节。
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其重要性使得哪怕是满清政府亦不敢因为避讳而将其废除或是改名。
清明节又叫寒食节、踏青节,既是一个扫墓祭祖的肃穆节日,也是人们亲近自然、踏青游玩、享受春天乐趣的节日。
但对于天津的百姓来说,今年的清明节却只有悲伤。
干旱少雨的华北平原没有如江南一般落下毛毛细雨,但阴沉的天空依然令人感到压抑。
天津和附近县城的百姓们,甚至是从山东赶来的百姓们,不顾曾总督三令五申的禁止,自发地来到三口通商衙门前的广场上为一个多月前那场惨案死去的义士们,为那些不清不楚消失在人世间的孩子们哀悼。
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烟灰将本就灰暗的天空涂抹得更加萧索。
奉曾总督令在广场上维持秩序,严防再生事端的湘军也面有不忍之色。
对于哀悼的人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人群越聚越多。
至于受曾国藩委托领兵在此的曾国荃则干脆躲进了附近的翠微居听曲,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历史上活捉洪仁达、李秀成,亲自下令纵兵烧杀抢掠百姓七昼夜的圣人胞弟此时也是心情复杂。
彭玉麟到底是外人,可以称病不出。
但他曾国荃一生富贵早就与胞兄牢牢绑定,无法分割了。
忽然,一阵刺耳的西洋乐器声传来,压盖住了呀呀唱曲儿。
曾国荃连忙命人挑开窗子望去,只见从东边走来一群气势汹汹的洋兵和护教军,蛮横地将哀悼的民众推搡开来。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驻天津领事丰大业陪同着一众绅士,及西洋贵妇、华女情妇有说有笑地走下了马车。
曾国荃哪里还顾得上听曲,连忙散了戏班子赶了过去。
他带着亲兵,拦在丰大业等人身前,劝道:“领事阁下,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此地非常危险,请你回到领事馆去吧!”
丰大业却搂着一个当地有名的娼妓(如图),笑着道:“爱莲告诉我了,这是你们的paperoneyday。
伯爵阁下,你请放心,阻止这些无知愚民进行偶像崇拜是神父们的职责,而我只是在这里,同各国的绅士们一道找点乐子罢了。”
“找乐子?”
曾国荃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正想要开口阻止,一个红头阿三伸手将他推开。
曾国荃这才注意到,原来英国驻天津领事馆参赞鲍威尔居然也在这里,而且同样搂着一个华人妓女,显然是受到了丰大业的招待。
英法两强齐至,曾国荃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而且他目光粗略一扫,在今日来的洋人当中,光他认识的就有好几个列强的外交官或武官在内。
虽然他们的级别最高也只是领事,武官的军衔都不超过少校,按理来说曾国荃身为大清帝国一等伯爵,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但别说是领事、参赞,就是随便来个洋商,来个神父,甚至是普普通通的水手,曾国荃曾伯爵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洋人们鼻孔朝天地推开湘军走到广场里面,就连跟在他们身旁,鞍前马后做二鬼子的教民护教队员们,也都那斜眼去瞟这些南蛮子丘八。
老实说,湘军进城的时候,可把他们吓坏了,不少人都逃进了教堂请求庇护。
不过后来看清楚曾国藩的路数后,这些教民立刻恢复的颐气指使的嘴脸,变本加厉的摧残自己的同胞了。
很快,教民们平整好了场地,并搭建起了一个擂台。
几个教民踢翻民众烧纸钱的陶碗,掏出锣钹敲打起来:“睁看你们的狗眼看一看,这天清日朗的,你们在这里哭丧哭个鬼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伯上前道:“李来福,你这个数典忘祖的东西,你忘了你老娘死的时候是街坊替你家料理后事的吗?”
“呸!”
叫做李来福的教民青皮啐了老头一口,道,“我老娘不信基督,早就下地狱去了,管我什么事!我可是要上天堂的。
别废话,我现在是为洋大人做事,早特娘的不叫李来福了,我叫李保罗,你也可以叫我保罗李!”
……
“好了好了,别和这些低等华人多费口舌,李保罗,咱们别耽误了洋老爷的大事!”
另外一个教民催促道,“孙彼得,王汤姆,葛大卫,快点将横幅拉起来!”
很快,一条横幅被拉了出来:“法兰西第一大力士约战东洋拳,拳脚无眼,生死勿论,胜者赏鹰洋1000元!”
在甲午海战之前,东洋并不特指日本,只是一个与西洋对应的生造概念。
中国朝鲜日本都是东洋,而中国自是当之无愧的东洋的主体。
因而所谓东洋拳,指的就是华北各地的拳法,尤其是之前闹事的主力军梅花拳、八卦拳等。
横幅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但并没有什么人上前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