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别看了,让阿福打听打听,明日就能知道是谁家的儿郎了。”
“二姐……”
“走了走了~”
……
马车缓缓转道皇宫方向,一群高大汉子有意无意落在马车十丈之外,天空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街道上人影渐渐稀少、无人……
仅仅只是一刻钟,百十骑成了移动的雪人,胖胖的张福几乎是滚着来到人前。
“少主见谅,少主见谅……”
张德福连连抱拳作揖,唯恐蔡鞗恼怒,一边作揖求饶,一边苦着脸解释。
“不是小的不想出城迎接少主,是……是……”
蔡鞗没有任何反应,双目却紧紧盯着出现在门口的老人,一个需要他人搀扶着的老人。
“老蔡太师当面,我儿还不上前见礼?”
蔡京打量着一年未见的儿子,突然开起玩笑来,这让同样打量着的蔡鞗有些意外。
未与大宋朝最大奸贼见面时,脑中不知模拟过多少次见面情景,想着是该见面倒头就拜,嘴里喊着“爹爹”邀宠话语,还是该耍些孩子脾气大哭大闹,虚幻成为了真实后,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天真、幼稚,原本应该有的忐忑不安,此时竟消失的不剩半点,自己终究还是个成年人的灵魂。
默默整理了下衣襟,上前郑重抱拳一礼。
“孩儿若年长几岁,父亲若还年轻,能够承受住孩儿腿脚,或是咱们这辈子不是父子,孩儿会毫不犹豫动手!”
绿桃面色大变,空气陡然凝重,站在蔡京身后的蔡攸面露不悦,正待上前训斥……
“呵呵……”
蔡京摆了摆手,竟意外的笑了。
“因我儿调戏妇人,还是因买扑淮南盐巴,或是那流求之事?”
蔡鞗微微摇头,说道:“流言蜚语、盐巴买扑,看着是两件毫不相干之事,实则还是盐巴买扑一事,而盐巴买扑事关朝廷税赋,事关天下安危,此乃国事,父亲为国而忘家,孩儿名声虽受损,亦不敢有半分怪罪、埋怨,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父亲本应是洁身自好文人,今时却甘愿泥污一身,孩儿虽不可置否,却也心生敬服。”
“盐巴也好,流求岛也罢,虽不苟同父亲的所作所为,却不敢不满,盖因国安则家存。”
“可是!”
“孩儿顶风披雪前来,刚入城便有浪荡子滋事,父亲能来到此处,也定然知道孩儿今日之耻!”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贤则臣良,父慈则子孝,昨日孩儿有‘调戏妇人’之名,日后必受今日‘蛮横无礼、阴损毒辣’之累。”
……
绿桃有些不明所以,心下只是担忧蔡京恼怒不喜,正待上前跪倒求情,却被蔡鞗一把拉住。
父子两人相视沉默不语……
蔡京微微点头,说道:“因盐巴买扑,我儿因为父遭受无妄之灾,虽稚子小儿调戏妇人颇为可笑,但众口铄金,人云亦云者众,即使是为父身在开封,初闻此事,心下亦有恼怒不喜。”
说到此处,蔡京轻声叹息,说道:“他人只是看到了为父帮了你买扑盐巴,却不知,盐巴就是你我父子两人的战场,而为父也着实输了一场,从未想过我儿会转手送入府库五十万贯银钱。”
“为父输了,输给了一个娃娃,为父心下却很是欣慰,让为父想不到的是,我儿竟在杭州置办了个讲武学堂。”
自盐巴,或者说自蔡鞗不认识繁体字注音那一刻,无形中有一双眼睛始终在他身上徘徊不散,盐巴的意外,流求岛的请求归附……
蔡京对眼前的儿子产生了浓重兴趣,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个儿子竟置办起讲武小学堂来。
蔡京为所有儿子取名时,都是“攸”为根,取“人从文”之意,若蔡鞗置办这个时代最为常见的科举学堂,任何人都不会感到意外,可讲武学堂……
蔡京看向百十人,知道他们都是学堂里的童生,更为知道他们的前身是什么,一一将人扫过,沉默良久才叹息一声。
“讲武学堂终究不是我大宋朝正统,我儿若真的缺少孩童入学,在开封置办学堂亦无不可。”
蔡鞗一阵呆愣,没有想到蔡京会说出这番话语,一阵认真考量后,还是轻微摇头。
“孩儿更愿意在杭州置办学堂,杭州百信不信蔡家,江南百姓不喜蔡家,越是如此,孩儿越应该留在杭州。”
静静看着倔强梗着脑袋的孩童,讲武小学堂在杭州挂牌,本应只是个玩笑,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谈,可半年过后,学堂依然如故。
蔡鞗坚持,蔡京沉默不语,其余人只是静静看着场中父子两人,没人开口,父子相见本应是欢喜的事情,两人在一起时,竟有种莫名的怪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