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起起眼神安静,她看着白捉里好一会子,方才埋下头,低声道:“我不能适应这种生活。”
她也不止一次的告诉过自己,自己如今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但总是做不出来那种派头,纵然她已经用了好长的耳朵去听,好大的眼睛去看,可是,同样一句文绉绉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和府里之人说出来的不一样,有时候索性就做自己吧,但出去一听见丫鬟婆子们的议论不免心中便怂了,她怕,她怕用这样年轻高贵的身份活着,也怕死了。
说完,司徒起起自顾转身进屋了。一进来,只看见孙女儿晚晚正瞧着那两碗面和四个鸡蛋发呆,司徒起起便轻声喊道:“吃吧,不然要冷了。”
晚晚听得这句话,也没有抬头,只是赌气说道:“我是一个丫鬟。李公子还没吃,哪有我先动筷子的。”
这时白捉里走了进来,端起面就开始吃,他缓缓的吃了几筷子,才微笑道:“有些咸了。”
晚晚扒了几口前面的面条,强忍着眼泪,说道:“六公子做的面,跟我奶奶做的好像,也是这么微咸。因为我奶奶年纪大了,然后她就尝不出来咸淡。以前我过生日的时候,爷爷就会叫奶奶煮面,他们每人吃一个鸡蛋,但是我吃两个。李公子,今年这个生日怕是你过得最差劲的一个生日吧?竟然只有一碗面和两个鸡蛋,跟我一样了。”晚晚笑了起来,“我们村子里别人家的小孩过生日,都会有生日礼物,何况李公子还是丞相之子,以往的生日肯定特别特别热闹吧,礼物也有一大堆。”可是晚晚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家人的生日礼物。
白捉里听见晚晚这样说,想起自己经历的那些漫长的日子里,并未过过生日。他父母在的时候,家穷,父母疲于生计,没有为他过过生日。有朝一日父母都离开了,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告诉白捉里,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是在哪一月的哪一天。
今天,是白捉里过的第一次生日。
“六公子,今天你煮面和煮蛋的初衷,虽然是为了给李公子过生日,但是我也会将这一番情谊记下来的。”晚晚敲碎了一个鸡蛋,她正在剥皮,“对不起了,六公子,我想我张兼晚天生就不会低声下气,当丫鬟这样的事情我有点做不来,”晚晚已经将手中的鸡蛋剥完了壳,于是抬头看着司徒起起的眼睛,问道,“我明天可以走吗?”
司徒起起的心里有一种情绪像潮水般涌起,涌起,然后降落。又是半响,司徒起起才问道:“你真的想走?”
白捉里忽然插了一嘴,道:“晚晚,我们都没有拿你当丫鬟。”
晚晚笑了一笑,并不说话,只是点头。然后一口一口的咬鸡蛋吃,吃完一个又敲碎了另一个。
司徒起起看着眼前的这个孙女儿,忽然觉着有些陌生。她心里有一番像草原上的草一样多的那些话再也说不出口了,直到最后,也是只说了一句:“那你明天就回家吧,这些钱你拿着。”
晚晚直言:“我不要你的钱。六公子,以后你肯定会忘了张兼晚,但是张兼晚永远也不会忘记你。”
最后,这三个人的话题恢复正常,说一会儿白捉里的伤,还说希望白捉里的伤能够赶快好起来,又说起知府大人,还看了知府大人的女儿仙哥送给白捉里那一副画,果然没有画完,白捉里瞧仙哥画得好,当场提笔画上了剩下那未完成的,还题诗一首在上面。晚晚读了那诗,只觉得自己像一株浸润在春天里的花朵,便问诗的原作者是谁。白捉里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