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城,从远处看,与十几天前别无二致,那高大的,充满古意的城墙仍立在那儿,谁也不知城内在十几天前发生了巨大变故。早在鹿南霜来时,浔阳城的城门之前,只有一个判官,坐在那里登记出入人员。而现在,瘦鬼看见城门左边站着一个牛头,右边站着一个马面,两人的身高都是一般鬼魂的两倍多,肌肉虬结,怒目圆瞪,戒备森严。两张桌子摆在中间,每个桌子后各有一个判官,正襟危坐着。
瘦鬼看了这阵仗,双腿有些软,他看了看那牛头马面和判官的样子,应是早已看见了自己,到了这节骨眼上,也容不得他退缩了,于是壮着胆子走了上去。
“呔!前方那鬼魂,来我浔阳城,所为何事?”
还没等瘦鬼上前说话,那判官便大喝一声,吓了瘦鬼一跳。他感觉腿越来越软,便顺势跪倒在地,将那拘魂台和谢居欢的信件高举过头,大声说道:
“无名氏鬼魂,时日无多,应金陵城无常谢居欢所求,前来浔阳城面见浔阳城城隍!有信件为证!”
话音落下,那判官和牛头马面四人私语了一番。其中一名判官走了过来,近距离看了看谢居欢的信件,说道:
“嗯。灵魂法阵是新的,其中蕴含白无常神力,确实是在任白无常所留。”
“还请大人们引荐!”
“好吧。你请起,我带你去见江城隍。”
瘦鬼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了那判官的身后,进入了浔阳城。
浔阳城各种不可思议的建筑仍旧立在那里,但大街上已经没有当初熙熙攘攘的鬼群了。冷清而空荡的建筑,令人心中压抑。
瘦鬼在那判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城隍庙所在之处。在过去倒塌的城隍庙楼阁之上,几个简易的棚子搭了起来,有许多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分作几堆,坐在棚子里。远处,有一队巡逻的牛头马面走了过来,走到棚子内休息,而新的一队牛头马面则整顿出发。看来这些牛头马面,在换班巡逻。
这判官直接将他领到了中央的一个棚子内,那里坐着一个穿着暗杏色长袍的长须老人,旁边则是一个穿着橘红色劲装的英俊青年。他们就是江万里和牛燎原了。
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表情略微有些严峻。判官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江城隍,城外来了一个小鬼,手里面拿着一封金陵城白无常送给您的信件,另外,还有一尊拘魂台。”
“哦?”江万里有些疑惑,金陵城的一名白无常,为何要给他送信?他走到瘦鬼身前,打量了他一番,伸手接过了那信笺和拘魂台。他发现这拘魂台中有一个极其虚弱的怨魂,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牛燎原,心下更加疑惑了。
他打开信封,展开信笺。那信上写道:
浔阳城城隍江万里尊鉴
江城隍可否记得有一小鬼于那凶魂逃脱之日被斩
你若不记得你手下那牛头应记得
那是我多年的亲搭档黑无常范华字其英受他人所托驱使一分魂入你浔阳城探查
果真有鬼分魂却阴差阳错被你手下牛头所斩
如今你浔阳城之事我已尽知但我不会到处乱说
范其英因分魂被斩身受重伤又因各种缘由化为虚弱怨魂其中曲折复杂不再赘述
我看你们这些野心家搞东搞西也不知能搞出什么东西
但心中应有几分英雄气
现在范其英残魂就在这拘魂台之中
你想管就管管我也不知把他送哪儿更好了
不想管就把拘魂台扔到荒凉地让他残魂慢慢散去算完
金陵城白无常
谢居欢
“燎原,你来看看。”江万里皱了眉头,把信笺递给了牛燎原。牛燎原读毕,便想起了被斩的鹿南霜。那个小鬼,他跑的方向与其他鬼魂完全相反,好像对城隍庙很是好奇。而他将那小鬼一劈两半之后,那小鬼的魂体中竟还包裹着一个像灵魂中的灵魂一样的东西,像一个影子,一缕青烟。
“你,为什么要斩我啊……”那是那个灵魂中的影子说过的话。他斩过的灵魂有许多,大都忘了他们死前的样状了,但他还记得这句话。他拿起了那拘魂台,闪烁着的灵焰中,隐隐约约显出一个男子的脸庞,那脸庞上偶尔闪过的痛苦和怨恨,与那影子消散前时一模一样。“魏恕”“元慧缨”……那残魂灵焰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语,虽然声音很小,但牛燎原听得很清楚。
“我完成了我的承诺!信和其英大人的残魂,我都送到了!”
那瘦鬼突然梗起脖子,仰头向天大喊,打断了牛燎原和江万里的思绪。他俩望向这送信的瘦鬼,见他身形闪烁,应是大限将至了。
“……哈哈哈哈哈哈,居欢大人,没有负你所托,我可以放心走了……”
在一阵大笑声中,那瘦鬼的身躯飘散地极快,只是忽地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飘散如此之快,在消散前能有如此豪气的鬼魂,也是罕见,江万里和牛燎原一起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沉默了良久。
牛燎原看着拘魂台里面那失去人形,形同烛火的范其英残魂,对江万里说道:
“这残魂我拿着了。”
“怎么?这残魂有蹊跷?”
“不。这残魂有故事。”
江万里笑了笑,点了点头,准许了。
牛燎原接着说:
“既然是我斩了他的分身,让他落到这步田地,那就该由我来负责。何况,事情已经这样了,这残魂也没有什么威胁性,我们就留着吧。也算是卖给那谢居欢一个人情。”
“好。看样子,这谢居欢还会来我们浔阳城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