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江宁知县叫杨新安,是个才三十多岁的两榜进士,刚从翰林院放了京城的六品知县……京城的官员级别要高于地方,地方知县都是七品,京县知县却是六品。地方知府都是四品,应天府尹却是三品。不仅级别高,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表现优秀,成为天子重臣的可能性极大。是以杨知县卯足了劲儿想把这个案子办好,他验看了杀人的物证——竹筐、镰刀、绳索,以及从齐大柱家中搜出的血衣、血鞋,已经基本认定齐大柱便是杀人凶手。唯一的问题是人犯在逃,没了凶手就没法开堂。
不过很快烦恼就不见了,中午时分,有个男子来县衙投案,自称是齐大柱,要求用自己换回他老娘。杨知县是清流名臣,自然要考虑风评,便以凶顽之徒犹有孝心可嘉为由,放了齐大柱的老娘。同时立即开堂问案,杨知县本以为凶犯已经投案自首,后面的事儿便水到渠成了。哪成想那齐大柱竟矢口否认自己杀人
杨知县双目森然的盯着齐大柱,冷笑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离家二里地水车巷?莫非你有夜游症不成?”
“小人没有夜游症,小人是到湖边采水鲜的。”齐大柱一脸委屈道,“小人以卖冷饮为生。制作冷饮时要用到鲜莲蓬、鲜茨茹等水鲜,必须凌晨起床,趁着露水润满荷叶之时,将这些水鲜采起,运回家剥于净,在天亮前用糖腌好,这样制作出的冷饮带着水鲜的清香,才能卖得好。所以小人每天都是三更天便背着筐赶到水车巷这边的河上捞取水鲜。”
这话听得老捕快们暗暗点头,都觉着齐大柱杀人的可能性很小。但杨知县不这么看,他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何浑身都是血?”
“那是因为”齐大柱提起来仍然胆寒道:“小人凌晨路过水车巷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用手一摸才发现是具尸首。吓得小人魂飞魄散,撒腿就往家跑,回到家才发现自己的鞋掉了,筐子也没拿,还弄了满身满鞋的血……”
“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回家后又逃跑什么?”杨知县心中冷笑,编,你就继续编吧
“我没跑,回家待了一会儿,我想天亮去水车巷拿回筐子,那是小人吃饭的家伙。”齐大柱忙辩解道:“谁知道我到了附近,就看见官差在围着我那只鞋看,还说这是凶手留下的,可把我吓坏了。小人不敢现身说明,就想逃走了之,谁承想听人说我娘被官府抓了。”说着一脸愧疚道:“我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怎么能受这份折腾,我就赶紧来投案了,你们快把我娘放出去”
“你娘已经放了,本官仁至义尽,你却仍不肯说实话。”杨知县冷冷道:“收起你的侥幸来吧,现在已经是铁证如山,你就是不承认,我也一样能定你的罪”
齐大柱死不承认,杨知县便命上刑,虽然县衙里没有北镇抚司那么多花头,但三木之下,一样没有能挺得住的,齐大柱熬不过刑,便在半昏迷中勉强招认了。马上被拿着手按了手印,又当场被砸上了枷、镣,打入大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杨知县给齐大柱定了死刑,但死刑要由刑部复核才作数。不过一般都是走过场的,刑部官员看过文书,大差不差便会用印通过,然后将人犯打入死牢,等候秋决。然而这时候,却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使案情发生了转机……那死者张马氏的女儿,竟到县衙状告自己的哥哥弑母。
也就是说,死者的女儿说,母亲不是齐大柱杀的,而是自己的哥哥,叫张狗子的杀的……
“张狗子?”看到这,王贤突然愣住了,“这名字耳熟。”
“昨天吃杖的三人之一,就叫这个名字。”吴为道。
“有点意思啊……”王贤摸着下巴喃喃说道,继续看下去:
那死者的女儿张秀姑,状告自己的哥哥张狗子平时就跟母亲,案发当夜他趁着母亲睡觉,偷偷翻箱倒柜,找到张家的传家宝——碧玉西瓜
那碧玉西瓜是张秀姑的姥姥传下来的,她姥姥是蒙元皇宫的宫女,兵荒马乱时偷了宫里的碧玉西瓜出来,本来成婚后生活拮据,想拿出来卖了换点钱。但她男人是个识货的,知道这玩意儿价值连城,让人看到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是以夫妻俩一直藏着这件宝未曾示人,后来两口子相继病逝,便将宝物传给了他们唯一的子女,也就是张秀姑的母亲张马氏。反复叮嘱她,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样宝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