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贤这样说,吴为的怨气冲淡了不少,良久低叹一声道:“那咱们将来怎么办?”
“咱们啊?”王贤摸了摸鼻子,淡淡笑道:“几年之内不必担心,太子殿下离不开我们。”
“那几年之后呢?”吴为追问道。
“几年之后……”王贤的目光渐渐朦胧起来,低声道:“谁说的准呢?”历史已经被他彻底打乱,朱棣提前驾崩,太子在位的时间注定延长,但究竟能有多长,他也说不准。
“大人,咱们不会真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吧?”吴为轻声问道。
“……”王贤沉默一会儿,缓缓摇头道:“不会,一定不会。”
仲夏毒辣的阳光,将华北大地炙烤的热气腾腾,这样的日子,人们向来都躲在阴凉处,等到太阳落西,热气消散才出来活动。
然而今日,从北京城到通州四十里的官路上,却是人山人海,上直卫的十余万禁军全副武装,沿着宽阔的官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森严列队。将士们手持刀枪,任由汗水浸湿了全身,依然在烈日下纹丝不动!
京中的王侯勋贵、大小官员更是倾巢出动,浩浩荡荡跟着太孙殿下往通州方向而去。平日里骑马坐轿、养尊处优的诸位大人,今日却全都步行,尽管地上一早垫了黄土洒了水,可烈日一烤,水汽早就蒸腾而去,官道上又恢复了灰尘腾腾的老样子,尘土汗水和着将王大臣们的官服弄得脏兮兮,水淋淋,紧紧贴在身上。
不时有年老体迈者中暑晕倒在地,可就是这样,依然无人口出半句烦言,所有人都咬着牙,拼命向前挪着腿,谁也不敢缺席迎接太子殿下的仪式。
好在太子殿下素来体贴臣下,听闻太孙率京中百官步行出迎,不忍大臣太过劳累,赶紧命他们可乘坐车轿前往。群臣自然谢恩不迭,却没有一个人遵旨上车轿,依然全都选择步行。
虽然太子殿下仁厚,但做臣子的这时候更要着力表现,礼多人不怪的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就这样行出二十余里,日近午时,中暑的官员已经有几十名,剩下的文官也感觉快要支撑不住,突然听着前头欢呼声起,众官员茫然的抬起头来,抹一把眼皮上的汗水,才看清远处有一支大军隆隆开来。
这时,有将领飞驰而来,向太孙殿下禀报道:“太子殿下体恤殿下和群臣,命令军队提前开拔!殿下和诸位大人,可在此原地等候!”
“儿臣遵命。”朱瞻基虽然年轻力壮,也感觉快要虚脱了,闻言摇摇晃晃的站住。身后的百官更撑不住了,虽然不再前进,但站在那里摇摇欲坠,不少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旋即又赶紧爬起来,咬牙等着太子殿下的到来。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太子殿下的大军实在太多了,举着金锁、卧瓜、大刀、画戟的数千骑兵过后,是一队接一队的步兵,这些打着不同旗号,军装也有些许不同的军队,看的朱瞻基等人眼花缭乱,不少人更是心惊胆战……虽然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如今麾下聚齐了四十余万勤王军队,但只有亲眼所见,才会真切的体会到,这是一股何等庞大,何等不可战胜的力量!
看着这支耀武扬威、不见首尾的军队,朱瞻基心中百味杂陈,既有些恐惧,又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没有贸然亮出遗诏!但转念一想,若是亮出遗诏,这些军队会不会就是属于自己的?可惜无从验证,只能暗自臆想而已……
直到午时过后,过去差不多十万军队,摇摇欲坠的太孙和众大臣,才看到五百名锦衣卫护着一辆八匹马拉着的战车,从远处隆隆而来。这战车造的极其宽大,一辆车就几乎占满了宽阔的官道。车上四角各站着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全都身穿华贵的铠甲,手握剑柄,肃然而立,就像是庙里的四大金刚一样!
有视力好的官员分辨出了那四名将军中的两名,分别是英国公张辅、安远侯柳升,至于另两名,就有些面生了。朱瞻基和众武将却认出,那分别是莫问和许怀庆!
众武将自然满心嫉妒,莫问、许怀庆从军不过十年,而且是武举出身,并非将门之后,如今却能与英国公、安远侯并立,真是交了****运!
不过他们也很清楚,莫问许怀庆都是当年镇江血战,拼死保卫太子的将领!如今太子获得最终胜利,自然要大力提拔亲信嫡系了!
太孙殿下心中却多是苦涩,莫问、许怀庆是府军前卫昔日四大虎将之二,本应是他的嫡系才是,却不声不响去了山东,如今又被太子如此抬举,想来已经与自己不是一路了。再想到惨死的秦押,朱瞻基就愈感形单影只,悲从中来,竟流下两行泪水。
好在此情此景,太孙殿下流流眼泪也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