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什么。刚刚倒雪,碰见魏家的混账坯子。有一年半没见过,我还以为他搬到京城去了。一来就想见姑娘,那是最下流不正经的,姑娘绝对不能见他。”
内室传出哐当一声脆响,周嬷嬷忙赶紧去看。只见地上一片狼藉,白瓷瓶摔得四分五裂,瓶内的水泼到地面,两支红梅无助地躺在碎片里。
沈荷啜去指腹上的血,脸颊一抹红晕,像是羞涩:“适才不小心扎到手指,一吃疼,抽手时碰翻了瓷瓶。”
“身子刚好一点,姑娘躺着多睡一会,不然翻翻书解闷,不要做费眼睛的针线。”周嬷嬷将她十指握住反复查看,又见绣绷固定的帕子上落着一滴圆润饱满的血珠。
沈荷颔首答应。
待地上的碎片被清理掉后,她继续坐在榻上,无声地走针绣着,把那刻血珠绣成两朵紧紧挨着的红梅。在帕上,分外扎眼。
隔日,沈荷病了,病来如山倒,一直到正月十八这天方才转好。一到十八,年味渐淡,城中上元节的花灯已全数撤去。她自我安慰,不看也好,以免欢乐过后发觉冷清,更加寂寥。
上元的节食花灯一撤,街上市肆摆卖七宝擂茶、馓子还有葱茶的小贩纷纷出摊。因为周嬷嬷喜欢吃馓子蘸茶汤,齐映求学路上,见到张记掌柜新炸的馓子,一定买些带回去孝敬姨母。
张记一般是老伙计在火上炸馓子,掌柜不大动手,不知怎么,最近一直能买到掌柜炸的馓子。
他每次来,只在院外。一老一少在院门口闲话几句,齐映在外听到一些新鲜趣事便会说给姨母听。周嬷嬷笑过,转诉给沈荷,沈荷听了也觉着有意思,时常会笑,养病期间不算无趣。
正月二十,冯府请来四司六局操办宴席,预备三日后冯老爷的寿辰。帐设司在前院搭席摆屏风,排办局四处挂画、扫洒、擦拭。油烛局挂灯添油,准备炭火。厨司等则确认菜式,采买蜜饯果子。冯家下人任由调度,人来人往,忙得不可开交。
试菜那日,菜名不是枝繁叶茂,就是人丁兴旺。魏氏生着一肚子闷气,谎称自己头风发作,戴着抹额躺在床上,席面菜色完全不过问,随冯泰自己折腾去。
“还没落地,老爷记挂得像心肝肉,不成模样。”魏氏恨道。
白妈妈一面为魏氏揉额头,一面道:“夫人劝小姐的话,到自己,怎地糊涂起来。老爷跟你多少年的夫妻,在家,哪件事不听夫人调停。夫人占着高地步,说话响亮,清水轩的黄毛丫头,拿什么跟你比肩。便生个哥儿,夫人也是嫡母。”
“还想生个哥儿,呵,她没那么大的福气。”魏氏冷笑。
忽又想到弟弟魏延绅送来的烈药,不悦道:“沈荷那个小贱人,打从她病了另开炉灶。我送去的汤水,这个说难克化,那个说生痰,把得死死地,一个没根基的新人嘴比盾还硬,针扎不透,水泼不进。总得想个办法,喂她吃下这药。”
“谁说不是。我有个主意,夫人送去的她不肯吃,老爷送去的——”白妈妈贴近魏氏耳朵。
魏氏脸色稍变,眼角有点喜色:“好主意,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