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柳仲去看了元秋的药库,帮她解答了最近遇到的难题。
而后段嵘看了元秋的飞刀绝技,表示肯定,说再练练会更厉害。
爷孙俩过招,段嵘发现元秋力道和灵敏度更好了,又给了她一本专门寻来的剑谱。
阿福说带着小康康去看花儿,却一溜烟儿把小娃抱到了苍松居去。
小康康似乎还认得苏默,抑或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一见苏默就乐个不停,伸着小手求抱抱。
苏默抱着小康康,摸摸他的头发,捏捏他的鼻子,用手丈量一下他的小胳膊小腿儿,来了一句,“比上次长高了。”
阿福嘿嘿一笑,“宝宝多可爱呀!主子不想自己也来一个吗?”
“你生一个让我瞧瞧?”苏默反问。
阿福轻咳,“我是说,主子和王妃可以生一个。”
“你有胆子去跟沐元秋说。”苏默轻哼。
等下晌客人走了,阿福便跑去找元秋,“王妃,主子让我问问,你要不要跟他一起生个宝宝?我发誓,千真万确,真的是主子让我说的!”
元秋跟阿福打了一架。
阿福回到苍松居,开心地告诉苏默,“王妃实力提升很快,主子功不可没,等着王妃以身相许吧!然后就有宝宝啦!”
苏默一脚把阿福踹了出去。
翌日苏默没再带着元秋练轻功,她自己练,已经有模有样了,甚至试了一下水上漂,成功越过湖面,只是打湿了鞋尖。
六月十八,是元秋的十七岁生辰。
容岚早说过,让她这日回沐家去。
元秋带着红苓出门,没见到苏默,有点意外。因为红苓说,阿福昨日才问过元秋何时再回娘家,红苓实话实说,以阿福的性子,肯定会极力劝说苏默一同去沐家的。
“走吧。”元秋上车吩咐道。有时候阿福会给她赶车,其他时候都是红苓驾车。
苍松居里,阿福看着正在伏案书写的苏默,欲言又止。
过了许久,见苏默放下笔,阿福小心翼翼地问,“主子,午膳我让白芷给你下一碗长寿面吧?”
阿福昨日得知元秋今日生辰,当时很意外,因为今日也是苏默的生辰,他今年二十岁。
很巧,但阿福没敢跟红苓或者元秋说,更没敢劝苏默跟元秋一同到沐家去庆生。
到时候,让苏默看着容岚和元秋母女亲密无间,再想到他自己的母亲,对比过于惨烈。
“长寿面真的能让人长寿的话,这世上便没有死人了。若不能让人长寿,何必吃它?”苏默微微摇头。
“可主子平日吃面也不少。”阿福弱弱地说。
“我吃的不是长寿面。”苏默说。
阿福叹气,“王妃今日许是不会回来了。”
临近午时,一人策马停在南安王府大门外,周老头开了门让她进去了。
是个女人,三十岁上下,眼眸沉静,左半边脸上戴着银色面具,手中提着一个包袱。
“奴婢参见六皇子殿下!”女人一见苏默就单膝跪了下来。
阿福轻哼,“去年说得很清楚,你又来干什么?”
这是苏默的母亲梅素心身边的侍女若寒。
在苏默五岁那年,若寒为了将他从一个失火的房中救出去毁了容,后来也没嫁人,一直贴身伺候梅素心。
自从苏默被送来东明当质子,梅素心每年都会派若寒前来,给苏默送生辰礼。
“这是主子给六皇子殿下的生辰礼。”若寒将包袱高高举过头顶。
“阿福。”苏默开口,阿福才冷着脸把东西接过去,放在苏默面前打开。
如往年一样,里面仍有一套做工精致的锦袍,一盒苏默小时候爱吃的云片糕,以及一封信。
信封上面字迹娟秀,“默儿,亲启。”
默儿……苏默仿佛又听到那个女人用温柔的声音这样叫他。
“起来吧。”苏默眸光平静地看着若寒。
“先前梅公子和梅小姐来找六皇子,是八皇子的意思,主子是在他们走后才知晓,若是他们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六皇子不必理会。”若寒恭声说。
“你在路上碰到他们了吧?因为他们没能如愿,所以你当然会这么说!撇清那个女人的关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阿福冷哼。
“阿福。”苏默蹙眉。
阿福不再说话,但看着若寒的目光仍旧十分不善。这个女人当年救苏默只是职责所在,因为她那个时候是伺候苏默的,若苏默出了事,她也没命活。但这些年,梅素心总是派若寒来,根本是故意为之,无形之中逼迫苏默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礼物我收下了,你回去吧。”苏默看着若寒说。
“六皇子先看看主子的信吧,奴婢等六皇子写好回信带回去。”若寒恭声说。
往年梅素心的信,都被苏默让阿福直接拿去烧了。
但当下,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一次便把信拿起来打开,想看看生下他的那个女人,会对他说些什么。
第一张纸上,满篇都在倾诉梅素心对苏默的思念和牵挂,说她无数次请求苏禛接苏默回去,但始终没能如愿。又再次解释,当年苏默被选中来东明当质子,是苏禛的意思,若是她不答应,怕苏禛会杀了苏默,他们母子都没有好下场。
后面,梅素心写到她对苏默被君兆麟安排的亲事并不满意,认为东明镇国公府刚从乡野之地寻回的小姐根本配不上苏默,让苏默受了委屈,直言苏默不必在意这桩亲事,待日后他离开东明,便舍弃沐家二小姐,回到南诏去,梅素心自会给苏默再安排名门贵女成亲。
最后,梅素心说,只有苏奕得到南诏太子之位,苏默才能脱离如今的困境,他们兄弟必须齐心协力。因此,梅素心希望苏默劝说原本苏蘅属下的第一高手周渭回南诏,为苏奕效力,这也是在帮苏默自己。
周渭,便是如今南安王府的门房周老头。苏蘅死后,他重伤失踪多年,回到苏默身边,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你还带了另外一封信吧?”苏默问若寒。
若寒眸光闪了闪,“主子只写了这一封信。”
“你比梅家兄妹来得晚,路上会碰见他们,若是他们目的达成,你给我的,便不是这封信了。”苏默神色淡漠,那封信在他手中化作齑粉。
而若寒有些不自在的眸光,证明了苏默的猜测,同时证明了,梅家兄弟的行为,梅素心并非不知情。
“周渭就在大门口,你可以问问他是否愿意跟你回南诏。他是自由的,去留并非我能决定。”苏默眸光淡漠,“回去转告我娘,谢谢那些年她亲手为我沏的香茗,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如愿得到想要的一切。”
“还不快滚?”阿福狠狠地瞪着若寒。
若寒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
“什么香茗?她明明知道苏禛给的茶叶里下了毒,却天天亲手泡给主子喝!害得主子年纪轻轻毒入骨髓,命不久矣!”阿福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不那样做,苏禛会让我死得更快。”苏默神色平静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其实,她的很多行为,我都可以理解,如果,我不是她的儿子的话。于我而言,早已无所谓了。”
苏默看着阿福把梅素心亲手给他做的衣服撕成碎片,把那盒云片糕扔在地上踩成碎渣,心中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当年,苏蘅想要杀了苏禛,却被苏禛反杀。
苏禛强迫梅素心委身于他,甚至让苏蘅的儿子苏默成了他的儿子,让梅素心亲手给苏默下毒十年之久,看着他的儿子们将苏默践踏在脚下,折磨他取乐。
梅素心一心想让她和苏禛的儿子苏奕当上太子,为此不择手段,连原本效忠苏蘅的高手都想从苏默身边抢走。
苏默可以理解,苏禛、梅素心、苏奕,他们的行为,都有自己的理由。皇室内斗,兄弟相残,苏蘅也并不无辜。
苏默唯独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活着?
当年,离开南诏时,苏默就问了梅素心,“你为什么要让我活着?”
梅素心哭了,却没有给苏默答案。
苏默知道答案,因为苏禛要让苏蘅的儿子生不如死地活在世上,来报复当年轻视他要杀了他的苏蘅。
至于梅素心,明知道苏默一直在服毒,明知道苏默生不如死,却连给苏默一个了断都不愿,不是因为她做不到,也不是因为不舍得这个儿子,只是,让苏默痛苦地活着,更能讨苏禛欢心罢了。
若寒见到正在大门边靠着墙打盹的周渭,便提起梅素心希望他回南诏为苏奕效命的事。
“周前辈,只有八皇子当上太子,才有可能给当年的太子殿下报仇雪恨!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若寒看着周渭说。
周渭睁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冷哼一声,“回去告诉那个贱人,让她和她的贱种儿子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