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人民医院看看,到那边去挂专家号,多找几个人看看多听点意见和建议。”老木说。
我顺从他的意思,他陪着我一同去了省人民医院,一路上他都在讲述开胸手术的可怕,好像必须说服我表态不做手术。我静静看着他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心中突然升起了厌恶。
我不该来找他,我不该对他还抱有希望,他不会给我柔情蜜意,生活的任何压力对他而言都像山一样大,他背负不起只想逃避。他逃避的方式就是说服我,因为是我将他拖进麻烦里的,他解决不了麻烦就要解决我。
我无法直视老木的脆弱,就像我看不得自己的怠惰一样,人活着不能岔气不能软蛋不是吗?
在省人民医院的胸外科专家那里我们得到了一样的答案,建议手术。默默走出了医院,我们距离隔得老远,我知道生活将再一次进入到没有语言交流的状态,因为我已经不想对他说什么了。
我仿佛没有生病一样又去上班了,老木也仿佛认定这件事过去了一般不再提起。这是种十分奇怪的状态,好像我们都在等待,等待某种奇迹发生,又好像我们都在逃避,逃避一个灾难的降临。
我的状态当然不会和没病一样,我没力气坐太久,说话也如蚊子嘤嘤。撑了两天后我终于辞职,老板表达了万般不舍,他问我:“这个病就没办法治了吗?”
有一刻我差点就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想接管我的下半生,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看法,“可以手术,但不一定有效,没有医生能打保票。”
老板问:“可以去国外治吗?去医疗先进的国家治疗。”
我觉得他的这个想法既可爱又可笑,但我没有嘲笑这个对我怀有真切关怀的人,尽管他只是出于对失去我这个人才的考虑,但这种花别人钱牟自己利益的豪迈气概还是感动了我。我说:“医学还没发达到什么病都能治的状态,我这病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没说自己没那么多钱可以瞎折腾,也没问他是否考虑帮我出医药费这类会让我们都尴尬的话。
“你这样突然离开我心里没底啊!”老板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我真的没办法,身体扛不住了。”我苦笑。
每个人都看着自己的利益得失,都期待我做出牺牲和让步,他们直接忽略我正在承受的痛苦,仿佛我只要没有嗝屁咽气就应该战斗到底。然而我以前意气风发帮他冲锋陷阵的时候呢?他却觉得我霸道专横,完全不将他这个老板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