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揭开枕头查看孩子是否还有呼吸,却看到小帅在冲着我笑,他以为我在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那一刻我恨死自己了,人有是多么残暴才会对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生命做出这样的暴行?小帅当时哭闹只是因为他渴望我抱一抱,陪他玩一下,我却干出了那样的事。
我知道这与我的童年经历有关,我也曾经是个爱哭的宝宝,我的父母漠视婴儿时的我的需要,在童年时还反复强调我的吵闹对他们造成的困扰。他们说我哥就不爱哭,是个安静的宝宝。
所以我天然的逻辑就认为爱哭的婴儿就是累赘,就活该得不到爱。初为人母的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逻辑,但我看到了我的恶毒,我真害怕自己有一天会伤害到儿子。
婴儿时期的小帅让我明白,养育一个孩子需要大人付出很多的心力,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我愿意为我的父母做很多事情。
这么一想,那些曾经的付出也算不得什么错误。尽管谢小米曾嘲笑那是懦弱,是对她的背叛,但想清楚了这些她原谅了我。我告诉她:“我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本心是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她点点头,随即又摇头苦笑。
小帅在五个月大后就开始安静了,他会在床上静静看我做事,只要看到我在他身边他就不吵不闹。我与他共处的最好方式就是讲故事,书上的故事讲完了我就瞎编乱造。小帅似乎对我瞎编的故事更喜爱,这让我找到了不少乐趣。
小帅开始说话比一般孩子早,到一岁就已经能说整句话了。有次我正在做针线活,听到老木在一旁唠叨,我最受不了唠叨,突然情绪就崩溃了。我将手中的剪刀扔到墙上,剪刀从墙面反弹回来直接冲着小帅的脑袋去了。
那一下我吓呆了,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本来就害怕尖利的刀刃,我此刻视线牢牢被剪刀的刀刃锁定了。我的目光和刀尖一起飞行,满脑子都是剪刀刺破头颅的画面,我的视线里剪刀从小帅额头前飞过时,我看到的一切都成了慢镜头,小帅如有神助般的仰了一下头,他居然灵巧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我呆呆看着小帅,然后看着他十分淡定地对我说:“妈妈,差点伤到我。”他的语调平静中似乎带着点失望,他看了我一眼后转而继续去看他的玩具。
“妈妈,差点伤到我。”这句话我永生难忘,那一刻的惊骇和悲伤化作了无声的惊涛骇浪,我的内心翻滚着巨浪,全身却如死人一样没有动静。老木被我吓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走出了卧房。
我是个极其危险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在与小帅相处时对自己提高了警惕,时时告诫自己需要调整好情绪。其实这种调整情绪是非常压抑的,我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要努力用各种规范要求自己,那段日子我过得十分煎熬。
谢小米说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很可能需要一个人付出一生的努力去疗愈,我们在孤独的童年中没有建立的爱和依恋,会直接影响自己成年后的亲密关系。而那些曾加诸在我们身上的暴力,也会在不经意间就被我们宣泄在身边人的身上。
好在谢小米一直在坚持学习,坚持疗愈我们的伤,不然仅仅是想到我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孩子,我就活不下去。
我们很多时候都不敢去看到自己,因为害怕失望,害怕不能原谅自己。我想,我的父母不知是否也有一样的心路历程,或许他们没有,他们也许一直在逃避,直到我决绝离去。他们如何想,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关系,不再在道德层面进行拉锯战才是我需要的。
其实,父母对哥哥的宠爱一度伤害过我的感情,但那也是我努力学习的动力,因为学习成绩是我唯一能打败我哥的东西。
对于小帅的学习成绩我不是很在意,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来没被父母管理过学习,我莫名相信小帅也能自己搞好成绩。然而结果并非如此!
花花世界可以让小帅分心的事情太多了,游戏、动漫、还有各种玩具。我曾经在他的房间里清理出各式拼装汽车共二十八台,我问他:“干嘛需要买这么多一样的东西?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他回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半天说:“有的电机不同。”至于钱的来路却没有说。
我很担心,小帅这种毫无节制的欲望很可能将他引入歧途。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老人都是比较宠溺孩子的。我猜他买玩具的钱是爷爷奶奶给的,但这种无限的占有欲任意生长,终会在他无力支付时变成某种恶。想到这些,我把学习的问题放了下来,开始与他讨论怎样赚钱的问题。
我问他将来长大想干什么养活自己,干什么赚钱买玩具。他说他想开个玩具工厂,这样就可以既赚了钱,又不需要花钱买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