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没了？众人大惊失色，他们中不乏南阳人士，家眷都在故土，一时间心绪大乱。</p>
亏得刘秀宽慰众人：“诸位，南阳纵乱，我姊丈邓晨、妻兄马武，一定会护得汝等家人周全！”</p>
为了方便照顾，在江东安顿好后，刘秀写信回去，让麾下将领的家人都集中到南阳湖阳县居住，由马武和他外祖父家樊氏照顾。樊氏家大业大，就算刘玄倒了，樊家坞却不一定会失陷。</p>
众人这才稍稍安心，仔细想想，更始覆灭并不是一个坏消息，意味着吴王可以完全独立。但好消息来得不是时候，他们打着更始名号来征讨李宪，赶在决战的当口，此事若是传开，必将军心大躁！</p>
消息是掩盖不住的，刘秀沉吟后，决定用谎言来掩盖真相。</p>
“就说，更始皇帝或已驾崩，他下了遗诏，由我，吴王来总摄国政，以图光复！”</p>
刘秀更加坚定了打赢这场仗，全取扬州，然后设法北上中原的决心，刘秀有王者之志，从来就不想偏安一隅！</p>
他抬起头，望着苍天唏嘘。</p>
“刘玄误国。”</p>
“大汉，只能靠我了！”</p>
……</p>
“被驾崩”的更始皇帝刘玄，方向与北渡长江，立志要打回中原的刘秀截然相反，一路往南狂奔。</p>
继在安陆县被冷遇后，刘玄接下来都没讨到好，亏得在抵达江夏郡城时，本地太守还在西边的楚黎王和东边的淮南王间犹豫，勉强给刘玄提供了一批船舶，让他手下仅剩的几千人陆续过了江，抵达鄂地。</p>
鄂者鳄也，江渚之上，趴着许多长大嘴巴晒太阳的鳄鱼，翻船落水者常常变成了它们的腹中美餐。</p>
但登上南岸，回头望着宽阔的大江，落魄的南渡皇帝刘玄却感受到了一种虚幻的安全感。</p>
“将舟船全烧了！片板不许留！”</p>
刘玄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断绝士卒官吏思乡北归之心，只觉得万事大吉了。</p>
“以此为界，赤眉想过也过不来。”</p>
他刘玄最初就不想做什么皇帝，是被绿林强推上这个位置，这一年半里，残酷的境遇告诉刘玄一个现实：他字圣公，却注定是个庸主，当不了圣王。</p>
就将江北留给各方野心家去厮杀吧，他刘玄，只想回舂陵侯一族的老家长沙，去安享余年！</p>
刘玄很善于宽慰自己，南渡路上，他与王莽的南狩做比较，内心得到了释怀。</p>
如今到了南方后，又想起另一个命途多舛的“帝”，义帝楚怀王来。</p>
“义帝也曾经是天下共主，但灭秦之后，被项羽架空，安置到江南，遭项羽亲信暗杀于江中，何其哀也。”</p>
刘玄自我安慰：“幸好朕早年假第五伦之手，除掉了刘伯升，否则此人他日恐怕也会成为项羽一般的霸王人物，于朕不利。”</p>
借剑杀人，这真是刘玄称帝以来，最值得称道的一件事哟。</p>
所以他就好比是主动南下的“义帝”，只求帝业偏安于荆南。</p>
祖先靠区区一个小长沙国都能活，刘玄要求也不高，荆南四个郡加上鄂地的铜矿，足够供养一人之奢靡了。还能在南方吃到许多北方没有的禽兽珍怪，比如那些趴在江边的鳄鱼，听说鼍羹可美味了，往后若能令交州归降，说不定还能吃上新鲜的荔枝。</p>
刘玄舔了舔嘴唇，定下了明日的餐饭，又火速改封最后两位追随自己南下的绿林渠帅新的王号：陈牧封为鄂王，留守鄂地，提防有其他势力南下。</p>
而朱鲔封为桂陵王，带着数千人南下长沙，命令荆南各位实质割据的郡守交出权柄，来换取一个王号。</p>
被赤眉打得抱头鼠窜的绿林兵们，此刻也恢复了志气，他们仿佛想起了昆阳的荣光，想起了绿林横扫中原的无敌，昂着头向南开拔。</p>
这自信源于此时代根深蒂固的南北歧视，这年头的荆南四郡，加起来都比不上南阳大郡。其人口稀少，兵力匮乏，甚至连居民的个子都稍矮一头——刘玄认为，这是稻米吃多导致的，所以当初舂陵一族在南方做侯爷时，也从不食稻，只吃北方运来的上好粟米。</p>
地域歧视当然是不好的，但刚从中原蛊皿中失败出奔的绿林残部就是这么觉得，到此能大杀四方，数千人足以横行。</p>
“打不过赤眉。”</p>
“还打不过汝等南楚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