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刘肇伸出双臂,不顾一切的从马背上纵身一跃,竟然硬生生的接住了将要坠地的邓绥,两人紧抱在一起跌落在官道旁边的草丛中。
直到这个时候,后面的侍卫和羽林军才赶了上来。
“陛下——陛下——”
声浪立刻涌了过来,阴皇后和朱奉也紧跟着面如土色的跑了过来,看到这惊心的一幕,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随驾御医们纷纷上前,慌张查看皇帝的伤势。
万幸的是,官道两侧秋草茂盛,繁密绵软的铺了一层,加上有灌木枝阻挡缓冲,刘肇摔得并不算重,只是在他纵身抱住邓绥时,双臂被巨大的冲击力所折。御医们连忙七手八脚的围在刘肇身边,却听他断然命令道:“先查看邓贵人伤势!”
手臂关节错位和擦伤带来的剧痛令刘肇紧紧皱起了眉头,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可他丝毫不以为意,此时此刻,他只关心邓绥的安危,还有她腹中三个月的胎儿。
相比刘肇,邓绥摔的更轻一些,因为刘肇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她的身体,但由于方才惊吓过度,在落地的同时也陷入了昏厥。在刘肇的催促命令下,御医们又连忙围到邓绥的身边。内侍们把随车带来的锦被全部搬了出来,厚厚的铺了一地,随后将邓绥小心翼翼的移到上面。御医为邓绥把过脉,又连忙喂她服下安胎定神丸。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邓绥,刘肇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满眼都是关切和焦虑。大约半刻钟之后,在众人紧张的环视下,邓绥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目。
过去的十六年中,经历过的刀光剑影,危险和血腥,淬炼出邓绥无所畏惧的勇气,本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什么会令她惊慌失措,可就在方才,她真的慌了,真的害怕了,因为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让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卸下满身盔甲,变成一个柔软而脆弱的母亲。
在邓绥被甩出凤辇的那一瞬间,惊恐和绝望中,猛然间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这是她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丝意识。
现在,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御医们正在为刘肇固定和包扎双臂,看到刘肇疼的满头大汗却依然将全部目光都倾注在自己身上。她立刻意识到,那个奋不顾身接住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大汉的天子,刘肇。是他以自己的至尊之体,为她挡住了飞来的横祸,为她保住了腹中的孩子。
心头猛的一颤,一汪暖流忽然在邓绥的心中氤氲开来。
御医再次为邓绥诊过脉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向刘肇禀奏道:“陛下,邓贵人和龙胎皆无恙,实乃天佑啊!”
众人闻言也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跪拜道:“天佑大汉!天佑陛下!”
刘肇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回去了,他怜惜的看着邓绥苍白的脸颊,满眼都是心疼。邓绥也含泪回望向他,满眼都是感激。四目相对,一切尽在无言中,从前的疏离仿佛霎时间烟消云散。
人群之外,阴皇后远远的冷眼旁观了一切。
从初时看邓绥出事时的得意,到见刘肇挺身而出时的揪心,到此时此刻几乎要发狂的妒恨,前后短短不到一刻钟,万般滋味,苦辣杂陈。
因为这番变故,君臣一行不得不返回邙山行宫重作休整。
刘肇亲自送邓绥回到她的寝宫,看着她服下定神安胎的汤药,陪着她直到沉沉睡去后,方才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行宫,顾不上查看手臂的伤势,刘肇就命令传唤御廷尉卿陆珩和中常侍郑众。
两人匆忙赶来,未及行礼便被刘肇劈头盖脸的斥骂道:“你们都是废物吗?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出这样的事!管宫中御马的是谁?给朕严查重办!”
这时,陆珩突然意有所指道:“启禀陛下,宫中御马素来久经驯化,今日之事甚为蹊跷,臣担心······”
见陆珩戛然而止,刘肇怒斥道:“担心什么?别吞吞吐吐,快说!”
“臣担心是有人故意设计,要对邓贵人不利······”说着,陆珩上前一步,向刘肇摊开了手掌,在他手中的,是一枚铜钱大小的玄黑色五角形铁镖。
“陛下,这枚铁镖是在事发之地附近的草丛中找到的。虽然两匹御马现在已不知所踪,但臣推测,御马之所以受惊,或许跟这枚铁镖有关。”陆珩语气颇为肯定道:“陛下请看,这枚铁镖上的确沾染了新鲜的血迹,既然无人受伤,那极有可能受伤的正是御马,而马匹受伤,必然发狂,酿出祸事······”
刘肇紧紧盯着陆珩手中的那枚铁镖,寒意陡然而生。
站在陆珩身后的郑众,同样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的那枚铁镖,嘴角不易察觉的抖动了两下,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