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之后容光焕发的李治再次莅临五日朝会的时候,就把修建明堂的事情撂了出来。
此时,站在上头的李贤清清楚楚地看到,几个事先有所准备的宰相还算沉着稳重,而其他人就喧哗了起来。直到有内侍高宣肃静,大殿中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只看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李贤就觉得像看电影似的,值回了票价。
瞧见底下的老上官朝自己打眼色,李贤只能没好气地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也算是能说会道的,昨儿个诤谏、讽谏、劝谏……摆事实讲道理的最后结果是,老爹根本不吃这一套。不但如此,李治还振振有词地反驳了回来。
“你们是不是觉着朕现在不是皇帝,所以朕的意思你们就一定不肯听?”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这不叫诛心叫什么?他早就知道老爹反复无常,如今算是货真价实明白了。这太太平平了一年多,老爹就露出了失落的苗头,现在终于忍不住要开始折腾了。换句话说,那就是李治想要重拾当初作为皇帝的威仪,想让群臣明白自己仍然是大唐的主人。
问题是,老爹这是在和谁别苗头?李弘这个皇帝已经够窝囊够倒霉了,而他貌似也没有争权夺利的表现吧?就算他老妈对权力热衷了一点,可还算是把老爹放在眼中,没什么过份啊!
此时此刻,他背后忽然响起了李治慷慨激昂的发言:“朕自显庆年间便提过兴建明堂,诸卿那时候便以国库尚未充盈劝谏,朕也都听了。如今四海升平并无战事,关中虽有灾荒,但济之以河南存粮,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不算别的,如今斗米不过**钱,虽比不上贞观之治,但百姓富足也是事实!造一个明堂难道比大明宫还费钱么?”
这话终于说到了真正的点子上。这时候李贤很想跳出来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因为老爹你即位以来又是修缮洛阳宫,又是修缮大明宫,花钱太多了,所以这明堂才不能造。但他这个儿子昨天已经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这时候若是举起反对大旗势必再碰一鼻子灰,他只能把目光放到了下头。
铁面郝处俊终于肩负无数人的希望挺身而出。其理由不外乎是国库如今仅仅是收支平衡,若是要建明堂势必要加重赋税,不利民生民计,太上皇应该体恤万民。他一打头,后头呼啦啦跟上了无数人,几乎囊括了今天与会三分之二的官员。这个平常百试百灵的理由,这一次却遭到了冷遇。这也让群臣感到。李治再次陷入了不讲理的怪圈。
“好,好,原来朕一朝退位。这一应提议就都成了不体恤民生!”
眼见怒气冲冲的李治拂袖而去,所有人都愣住了。李弘今儿个是一句话都没说,附议朝臣之见嘛,估计父皇会不乐意;这若是力挺父皇,他又觉得确实不合适。李贤是昨儿个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如今无话可说。不但是他俩,武后也破天荒地一言不发。她心中比两个儿子更糊涂。
在九成宫地时候李治分明心情畅快,可回程的时候忽然就提起明堂。她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可没曾想在群臣反对这样激烈的状况下。丈夫居然一点都不肯退让,临到末了居然还丢下了这样不经思考的责问。
太上皇李治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这一天的大朝不欢而散地时候,所有人心中都装着这样的疑问,尤其是政事堂六人组更是心里沉甸甸的。走着走着,上官仪瞥见旁边晃过一个人影。竟不知哪里来的敏捷。猛地蹿上去拉住了那人的袖子。
“狄郎中,你如今掌管国库。若是太上皇坚持要造明堂,这国库可能支撑得住?”
被称作狄郎中的自然是度支郎中狄仁杰。今天在朝堂上,他并不在那附议的行列之中。面对老上官地责问和其余宰相的犀利眼神,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国库这两年节余不过在二千万钱上下,折合不过两万贯。这明堂花费何止亿万,若是现在营造,这国库只怕是兜底了也不够。盖因先前征高句丽,封禅泰山,修大明宫,诸多花费实在是太大了。只不过,各位相公今日劝谏得有些过了,太上皇这一大怒,光景就很难说了。”
提到这种关键问题,郝处俊顿时想到狄仁杰刚刚并没有反对,心中不免有些看法,当下就冷冷地说:“我等既然忝为宰相,即便让陛下不高兴,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你是度支郎中,国库状况如此,也应该让陛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