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她们是女孩,想要在一群男人中脱颖而出……不容易。”
“可你不得不承认,她们出手的狠辣程度比起令行部大多数人都有过之无不及,暴力倾向很严重,尤其是凡妮莎,这都归功于你吧。”镜中的安德烈抬起头来。
“知道新秀为什么是个俱乐部吗?”安德烈忽然说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新秀的每个人都需要放松,这里的人从加入新秀那一刻开始就有了杀身成仁的信念,时刻抱着必死之心,再有阿瑞斯果实和树汁强化剂的折磨,长此以往,心态会有大麻烦的。”
镜中的安德烈摇头说:“不用跟我打感情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些情况你了解,我也知道。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愿的,因为果实和强化剂,所有人都变得不普通了,体质强了,思维也活络了,可也从此不再是正常人了,这是付出,他们值得敬畏,但今天我们谈的不是他们,是你的女儿,是凡妮莎。”
“感情牌,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在亲情上的悲惨遭遇只能用‘感情牌’这三个字来形容,你真的
是太无情了。”安德烈轻笑一声,自嘲地说道,“她很早就没了妈妈,我有责任,是我害了她,害了她妈妈,我愧对她们。”
“你说得对,我是无情。”镜中的安德烈突然笑了,“我无情,不就是你无情吗?你,安德烈·布朗,令行部一手遮天的执行主管,才是真正无情的人!”
安德烈顿住了,眼神和思维都停在了这一瞬间,镜中大叔的话在脑海中不断重复,一声大过一声,让他头疼欲裂。
他忽然抱住脑袋,两只手按在太阳穴上,力道之强几乎令他昏厥乃至死亡,可只有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才能缓解减弱脑海中的声音。
他怕,真的怕,怕面对绮娜,怕面对凡妮莎,更怕面对走了多年的她,他还怕面对自己,无情的自己,冷血的自己。
空气一下子陷入沉默,桌上的粥都凉了许多。
这次是镜中男人率先开口:“亚当安葬了凡妮莎,在新的神裔之陵,那里可是奥古斯丁家族最重要的地方,只有对家族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才配。”
“我女儿不配吗?算杰德斯识趣,他要是不这么做,令行部就和奥古斯丁彻底对上了,砖仓和质门或许会忌惮他们,令行部可不怕。”安德烈说。
镜中的安德烈咧嘴:“我早就看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不顺眼了,要是揍他们,我帮你。”
安德烈没有接话。
镜中男人也缄默不言,留给康复室病人自己思考。
过了许久,安德烈才又抬起头,端起桌上已经完全凉了的粥,也没有用勺子,直接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镜中的安德烈在吃了几口后停下来,看着镜外的男人说:“你该出去了。”
安德烈继续低头吃粥,边吃边说:“是啊,先要看一看凡妮莎,再将这段时间落下的工作处理一下,然后就可以干正事了。”
瞧着康复室里的男人一双眼睛浑浊褪去,再度有精光从深处迸发出来,模样未变气质却大改,镜中的安德烈发生了变化。
西装革履戴着面具的格子左胸依旧插着那枝永不枯萎的紫金玫瑰,声音温文尔雅:“尊贵的布朗主管,俱乐部欢迎你的回归。”
“谢谢你,格子。”安德烈将吃完粥的碗放回桌子,用袖子擦了下嘴角。
没有说“不客气”,聪明的格子激励说:“现在的你才是凡妮莎最想看到的。”
“我也这么想,早晚都会陪去她,这个时候更应该做些让她欣慰和钦佩的事,我可是她的老爹,虽然以前的形象不是很好,但往后,她会在天上看着,看着她爹变成一个值得她炫耀和骄傲的男人。”安德烈话语平淡,其中却有着难以动摇的信心。
格子没有说话。
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再看看身上褶皱的衣服,安德烈走向康复室的门,他康复了,走出这个门他就不再是病人,而是统领数十万雄兵的令行部主管。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换一身行头。
静静地注视着重新挺拔起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光亮中,镜中的格子缓缓开口,低声自语:“主管的第二人格还是出现了啊。”
只有他知道,刚才镜里的不是他,镜里镜外都是主管本人,主管与镜里的自己对话,并且还将镜里的自己当成了他。
人格分裂,而且是极为严重的人格分裂,格子断定,这种程度的人格分裂已经无药可救,强行而为只会适得其反,反倒是顺其自然或许能使主管显得更加正常。
低叹一声,格子的身影消失在镜里的黑暗中。